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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25)

我含笑目送这对兄妹出去,等他们把门帘放下,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擦汗,埋怨萧焕:“你干什么?生怕库莫尔认不出你?”

“他如果真的派大队士兵去,肯定要折损不少兵力。”萧焕向我笑了笑,说。

“他折损兵力不是正中你的下怀?你提醒他干什么?”我奇怪。

“难道我就喜欢看到尸横遍野?女真的士兵也是父母生养的。而且,我一直把东北看做我大武早晚要收回来的国土,在我大武的国土上,就是我大武的子民,我怎么能不为我的子民考虑?”他笑着。

“说得倒冠冕堂皇,还真是位忧国忧民的好皇帝。不过这位好皇帝自己连这个大帐都出不了,敢问你怎么能兵不血刃地退了女真的大军呢?”我轻哼了一声。

“兵不血刃必定办不到,只是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杀戮罢了。”他说着,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抚胸轻咳了两声,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

我连忙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怎么身子弱成这样还跑到女真大营里逞强?”

他低头轻咳着,过了好一会儿,等归顺了气息才笑了笑:“也是这场雪来得不巧。”

他停了停,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他叫你苍苍?”

我愣了愣:“这也是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容颜来,他笑着叫我苍苍,把温暖的手指贴在我的脸颊上。

“叫了又怎么样?”我把手从他背上抽开,“天下人只要喜欢,都能这么叫我。”

他应了一声,头低得更低,肩头微微颤动,应该是在忍着咳嗽。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过头:“要不要休息一下?反正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睡吧,我不吵你。”

他点了点头,抬起头向我笑笑,火光下的脸色依然白得厉害:“刚才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我挑起嘴角笑笑:“放心吧,就算想放到心上,估计也记不住。”

他笑着点点头,倚在躺椅上合上了眼睛。

我看他躺下,又走回火炉边坐下,拿了火钳把炉火拨得更旺。红彤彤的火光映到眼睛里,帐篷里暖得让人懒洋洋的。

敏佳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靠在椅背上快要睡着了,被敏佳大笑着拽起来,转头看到萧焕又坐起来执着书卷在看书,眼睛垂着,手里握着只酒杯,感觉到我在看他,他就抬起头,挑了挑嘴角。

我想说酒喝太多也伤身子,又想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就微微点了点头,没开口。

当天晚上库莫尔派去侦查的小队果然很快就被发现,偷袭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大早,下了数天的大雪居然停了,天气却更加阴冷,地上积雪没膝。我爬起来,围上披风走到敏佳的帐篷里,谁知道不但敏佳不在,萧焕也不在。

这么冷的天,他出去乱跑什么?我连抓了几个亲兵,都没问出敏佳和萧焕的下落,只好又溜达回帐。脚上虽然穿着麂皮马靴,但是在雪地里走了那么长时间,也冻得有点麻。

回了帐篷,我正想甩掉皮靴在火上烤一烤脚,就听见门帘一阵响动,库莫尔居然和萧焕携着手进来了。

看到我,库莫尔笑了笑:“苍苍,你也在啊。”

这不废话吗?不是你让我住这里的,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这样想着,我笑吟吟地起身:“是啊,大汗,怎么这么早过来?”

“嗯。”库莫尔笑着点头,“没想到真的给小白说中了,昨晚的小队一去,就被守城的将士看到了。苍苍,你这位同乡,的确不简单呢!”

连库莫尔也开始叫萧焕小白?

我一脸假笑:“他其实就是喜欢胡说两句,平时笨得厉害的,大汗夸错了。”

“不能这么说,”库莫尔似乎真的很看重萧焕,马上反驳我,还搂着萧焕的肩膀拍了拍,“今天我带小白去议事帐,小白的好多见解都很精辟。八旗的几位王爷很赞赏,我也很喜欢。”

“谢大汗夸赞。”萧焕在一旁含笑说。

夸赞个屁,这家伙,你不表现得那么聪明会死啊?连藏拙都不懂。

“小白不要这么客气,能在自己麾下发现这么有才能的人,我真的很高兴。”库莫尔轻拍着萧焕的肩膀叹息,“小白的身子不是这么弱就好了,要不然上马打仗,又是我的一员虎将啊!”

他要真能上马打仗,绝对不是你的虎将,而是你的劲敌。我呵呵地笑,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对了,”库莫尔拍拍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对萧焕说,“小白,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还有些事要交代。”

萧焕点头:“大汗请便。”

库莫尔转身就走,居然看都没看我一眼。

等库莫尔出了帐门,我有些愤愤地瞪了萧焕一眼:“咱们万岁在女真大营里混得越发如鱼得水了,隔两天你领着库莫尔破了你的山海关,占了你的紫禁城,再让他封给你一个大汗王,可就大功告成了!”

“说得有道理。”萧焕居然点了点头,蹙眉做思考状,“然后我再发动叛乱,把他从龙椅上赶下来,自己做皇帝。这么一来,我这个皇帝,就不会再有人说是光凭祖宗的余荫坐上的吧!”

“你……”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火盆边,扳过腿开始脱靴子。

靴子很长,我的腿又有些僵,脱了半天也没脱下来。

“你出去走动了?”看到了我靴边雪化后留下的水渍,萧焕问。

“是啊,跑去想看看你怎么样,结果人没见到,脚都冻僵了。”我轻哼着,“看在妾身的这份心意上,万岁爷帮我脱了?”

“不要在雪地里多走动,容易冻坏脚。”他说着,真的就蹲下来握住我的脚踝,帮我把靴子褪下来,又隔着袜子轻轻揉我的脚,“先活活血再烤火,不然很容易生冻疮。”

我们靠得很近,他身上那种有些类似松香的清爽味道萦绕在我鼻尖,披散在肩上的黑发垂到了我腿上,我伸手把他的头发拢起来:“一个大男人,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

“你们在干什么?”库莫尔的声音蓦地在帐口响起。

我慌忙推开萧焕站起来:“大汗……”

“你这个荡妇!”库莫尔怒不可遏,竖起两条剑眉喝道。

这叫什么事儿嘛,我跟我自己丈夫亲密一点都能被人骂成是荡妇。我一边腹诽,一边努力笑着向库莫尔解释:“听我说,大汗……”

“我很伤心!”库莫尔忽然大喝一声,抽出腰侧的佩刀,当头向萧焕劈了过来。

“别!”刀光很快,我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字,刀锋就劈到了眼前,我下意识地侧身,按住萧焕的肩膀挡在他面前。

大刀猛地顿住,萧焕伸着手,指头牢牢夹住薄如蝉翼的刀锋。一滴鲜血顺着他苍白消瘦的手指流下来,刀锋却无法再前进一分。

我小心地顺着刀锋看过去,库莫尔握着大刀,拧紧眉头,脸上的表情这一瞬间突然变得很奇异,我居然有种他是在笑的错觉,可是这个瞬间过后,他鸽灰色的眼眸中渐渐透出深切的悲痛:“我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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