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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125)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呼吸急促而紊乱,随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又一口血从口中冲出,喷在我胸前的衣料上,他用双手抓着我的肩膀,低头不住地咳嗽,脊背却始终笔直。

短短几个时辰,他发作得一次比一次厉害了,我紧紧抱着他的身子,有些浑沌的脑袋里慢慢冒出一个念头:还有一点他是没说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把他留在沙漠里,马车就不会被炸,那些维持他生命的药丸也就不会被炸毁。

22

厮杀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完全结束,由于出其不意的伏击很有效果,凤来阁的弟子只死伤了十几人,而那些陆续追至这里的江湖人,就像萧焕命令的那样,全都被杀死。

方圆十几丈之内的雪地全都被染红,遍地狼藉的尸体,雪花依旧不紧不慢地飘洒,轻轻落在尚温的新尸上。

这些人的尸体不会就这样默默地被大雪掩埋,这附近一定还有游荡着寻找萧焕踪迹的江湖人,即便没有,这里已经临近天山,也会有来讨伐天山派的各派人士经过,这些人被杀的消息很快会传播出去,残酷的杀戮会让那些想要暗杀萧焕的人马上明白,十万两黄金再多,也重不过自己的命,这波暗杀潮就这样被有效地遏制了。

在任何问题面前,萧焕总能找出最有用的方法,不管是慈悲还是残忍,也不管是正统还是惊世骇俗,只要他想达到某种目的,那么他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一统江湖是所有武林枭雄的夙愿,但是历朝历代,从没有人能够办到,我也一向不觉得有人能够统一这个门派争端诸多的江湖,但如果说这个人是萧焕,我却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一定能够办到。

幸好,萧焕似乎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也对,庙堂是庙堂,而江湖是江湖,假若有一天连江湖也成了井然有序的小朝廷,那么这个帝国未免也就太无趣了些。

草草清理了战场,我们动身向天山下的营地赶去。

萧焕一直扶着我的肩膀闭目调息,聂寒容安排好马匹之后他就放开我独自向马走去。我一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抢在他前面上马,然后向他伸出手:“我们骑一匹。”

他蹙了蹙眉,侧头咳嗽,没有回答,脸色依然雪白,连嘴唇也快要看不出一点血色。

我弯腰揽住他的身子,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听到:“阁主,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别让我抱你上来。”

他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低咳了两声,扶着我的胳膊上马。

我的皇后 我的皇后续 第27章

章节字数:6140 更新时间:07-09-01 03:38

聂寒容分出一部分弟子沿途通知其他守候的人,自己带着另一部分弟子和我们一路疾驰。这地方离营地已经不远,一个时辰之后我们总算在凤来阁的营地前下马。

中原武林在天山下的营地是分成小群的一大片帐篷,四周以木栅栏围起来,颇有点像行军的大营,大张旗鼓得不像样子。幸亏这是在边疆,又是大武、鞑靼和哈萨克三国交界处,没什么人管,要不然这种简直是公然挑战朝廷尊严的排场,说不准会被当叛乱给镇压了。

凤来阁的帐篷群安扎在东北角,在少林武当的帐篷群旁边,是所有帐篷群中最高大的,而这次攻打天山派,也要数凤来阁出的力最大,虽然损失也不小,不过如今凤来阁仅次于少林武当的武林地位却已经慢慢被各门派接受。

凤来阁为萧焕准备的帐篷被环卫在帐篷群的正中,帐篷不大,却做得异常厚实,连门框上都包了皮毛。

我们在帐前下马,连苏倩都没来得及见,我就赶快扶着萧焕进帐休息。他这一路都没能再睡着,不住地咳嗽,这时候扶着我,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手上,刚把他扶到帐篷内的榻上躺下,他就低头咳出了两口血。

我用手帕把他嘴角的血迹擦去,把他的头扶到枕头上让他躺好,帮他除下身上沾满了血迹和烟灰的狐裘,因为怕棉被压在他身上阻碍气血流通,又在帐篷内找了一张轻软保暖的猞猁裘被替他盖在身上。

然后才把自己的大衣换下来,简单梳理一下。

做完了这些再回到榻前,他已经侧着头睡熟了,鼻息虽然微弱,但也渐渐由紊乱转为平缓。

我坐在榻沿上,伸手把他额前的乱发拨开,伸到裘被里握住他的手,弯下腰隔着裘被把半个身子都和他贴在一起,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跳急促而杂乱,隔着厚厚的裘被也能清晰地看出胸口的起伏,什么时候他已经衰弱至此了,就连这么躺着,只是呼吸,也像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目光越过裘毛,停在他脸颊上的那几根指印上,紫青的,印在他苍白如雪的脸颊上,分外刺目,突然觉得我自己很浑蛋,事到如今,我还会怀疑他:即使冰天雪地的酷寒是他生命的死敌,他依然义无反顾地拖着病体赶来天山;即使只要散去功力,他就能活下去,他依然会选择拼死终结这场浩劫。不管走在哪条路上,他所选择的,始终都是牺牲最小的那种方法—除了他自己的牺牲之外。他所选的,始终都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好的结果的那条路,唯有他自身是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的,不管是别人对他的看法,还是他的生命,都不是他所考虑的。

我却从来都没相信过他,我对他的信任只要很小的一点东西就能打破。师父死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那么快就拔剑刺过去,为什么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悲凉,为什么不听他解释一下?在山海关时,我为什么要认定他是在利用我传信,为什么不能想一想,他帮我回到关内,自己却留在那个因为已经暴露了身份而随时都可能被杀的敌营内,如果不是全心为我着想,有哪个人会这么傻?在紫禁城再见,我为什么要怀疑他,为什么不想想他是为了让杜听馨帮他易容才带着她的?在储秀宫听到宏青说储秀宫的人是他授意杀的,我为什么要像避蛇蝎一样放开他的手,为什么不想一想,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他病得连床都起不了,一直在房内休息,怎么会有时间命令谁去杀人?看到他下令杀死那些人,我就指责他滥杀无辜,为什么不能想想,只要还能饶过这些人的性命,他就一定不会杀了他们?

我总是以为我爱他,用我爱的人应该如何如何去要求他,一旦觉得他做了违背我观点的事,马上就会转过身去亮出獠牙,从来不会站在他的立场上认真地替他想一想。我才是最自私任性的那个,说着我爱他,却一步步地把他推向死路,我真是个混账,死一百次都不够的混账。

紧紧贴着他的肩膀,我把脸埋进裘被里,掌中他的手依然冰冷,我深吸一口气,脱掉靴子钻进裘被中,把被缝裹严,小心地抱住他。

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是晚上了,萧焕轻拍着我的肩膀:“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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