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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来,我怎敢老去(出书版)(44)

卓言一瞬间有些无言以对,最终叹了口气:“你快去做手术吧,我暂时还没机会趁虚而入。”

江念离冷笑了一声,干脆挂掉了电话。

卓言的心情实在太烦躁,索性将车开到路旁,打开天窗,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扶住额头。

纪悠不会知道,刚才当他看到她在秋风里无意识地抱紧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对她说:“你回到他身边吧,是我的错,离间了你们。”

他喜欢纪悠,这点毋庸置疑,那天在晚宴上初遇,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靠着窗子的身影。

那种气质很难描述,不算脱俗,但却绝不媚俗。

他是和宋心悦一起长大的,所谓的艺术家气质,清丽出尘一类的形容词,他首先会想到她。

宋心悦总是穿着略显宽大、面料舒适的浅色衣服,一头飘逸的长发随时可以拉去做洗发水广告,下颌微微抬起,目光清明飘渺,像是可以穿透时空。

纪悠是不同的,她既不像晚宴现场的其他女人一样,带着满面的微笑熟练交际,也不是神游物外、完全超脱了出去。

她更像一个沉静的观察者,藏身在灯红酒绿中,淡看世情百态。

那时他只好奇,一个如此年轻的女人,为什么可以有如此豁达的目光。

后来一次次的接触,更让他加深了这个印象,她的种种言行,不是一句“宠辱不惊”就可以概括,他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可以和她相配的比喻——她活得很自然。

就像一棵树木,在阳光和风雨中生长。

没有任何矫饰,却已足够美丽。

追求她的念头,也绝不是一时兴起,他被她吸引,渴望了解更多。

于是他做了一件错事,很有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卑劣的决定——将她从江念离身边抢走。

他没想到,事情才刚开始,已经骑虎难下。

纪悠这天晚上,再次做了那个噩梦。

她站在一片荆棘中,看到了江念离,她看着他的白衣沾满了鲜血,看着他面容苍白到好像死去,却再也伸不出手。

她无法再去拥抱他,哪怕会心疼到不能呼吸。

他不再是她的了,她又一次地,只能选择旁观。

是不是很悲哀?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在梦里她握紧了手,再没有向他的方向,踏出一步。

几场秋雨过后,秋叶落尽,就到了初冬。

即使时不时就能见到卓言,但纪悠没再询问过江念离的情况,卓言也就没再说过。

江念离像是又一次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就像当年那样,一去杳无音讯。

纪悠禁止自己再去想关于他的事情,她早就是成人了,知道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你不能用合理或者不合理去衡量它们,当那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唯一能做的只是让它们静静远去。

在这段时间内,卓言时常会约她出去,两个人除了寻找有特色的小店吃饭,还有一起看过两场话剧,像是任何一对处在准备恋爱阶段的都市男女。

不过纪悠却知道,她还是无法和卓言开始,上一次江念离从她身边离开,她用了八年的时间,都没能再次爱上一个人,这一次她需要花费多久,才能彻底将过去放下?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当冬季来临,她在一个清晨,知道自己得到了一笔以她的名义成立的信托基金。

那笔钱的数额并不小,而来找她谈话的理财顾问也明确表示,这笔钱来自一位姓江的先生。

她从来不知道,江念离给前任女友分手费时如此大方。

带着点哭笑不得,她送走那个理财顾问,直接打电话给江念离。

电话是通着的,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两个多月来第一次通话,纪悠不等那边说话,就开口:“我不能收这笔钱。”

还是沉默着,等了一会儿,江念离的声音才传来:“抱歉,我只是想做一些补偿。”

他的声音很轻,听筒里还传出一些电流的杂音,将这句话打得有些模糊凌乱。

纪悠轻吸了口气,才接着说:“你知道我不需要物质上的补偿。”

江念离似乎是笑了下,他突然说:“小悠,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

听到这句话,纪悠反倒更觉得有一种隐约的愤怒:“你这样做,是想安抚你自己的良心,还是想要我以为……你是在给我留些东西?”

那边传来一阵轻笑,夹着几声轻咳,江念离笑着说:“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真的不接受,我让文叔把这笔钱收回来。”

纪悠略微松了口气,刚才那么问江念离的时候,她自己好像还更紧张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如果说江念离真的只是为了补偿她,那么这对她来说虽然不能接受,但也不会觉得有伤自尊。

她是个分得清这方面的事理的人,补偿不补偿她,选择权在江念离,但接受不接受这份补偿,决定权却在她。

她害怕的,只有另外一种情况……幸好,江念离的回答很自然,他没有过多要求她收下这份钱,而是很快接受了她的决定。

这么看的话,可能真如他所说,只是想要给她一些补偿而已。

解决了这件事情,她准备马上就道别挂掉电话的,江念离却顿了下,又说:“小悠,我不是想打扰你的生活,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这还真像任何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会向他的前任女友所说的话。

如果说这番话的是别人,纪悠一定会觉得再自然不过,然而当这些话从江念离口中说出……就显得太正常了,正常到像在隐藏什么。

她愣了一下,几乎是失控地脱口而出:“念离,你在哪里?”

那边江念离的声音依旧平静,还带着些笑意:“我在国外,刚做过手术,一切都好,你放心。”

愣了很久,纪悠才再次开口:“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这句话里的几个信息,她连一个都不能立即验证:在国外,于是连卓言也见不到他。刚做过手术,一切都好……更是无法证实。

那边顿了顿,江念离带着些开玩笑的口气:“小悠,我在瑞士,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来看我。”

也许真的是她多疑了?她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那好,你注意身体,再见。”

他笑着:“再见。”

电话挂断,纪悠看着恢复了漆黑的手机屏幕,却觉得思维再次乱了起来。

这个通话太天衣无缝,她反而还是不能确定,江念离是否真的出事了……还是他这么做,就是想让她以为他出事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性格中的软肋,在这种时刻暴露无遗。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无数种可能,而目前最让她害怕的一种是:如果江念离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就像她一直在做的那个梦,她不知道那意味着潜意识里的担忧,还是某种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