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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来,我怎敢老去(出书版)(27)

顿了片刻,那边才传来一个声音:“江先生,您要不要回来休息?”

电话那边的是文叔,他算是江家的老人,江念离精力有限,很多事情都委派他交涉。

“没关系,我在这里就挺好。”还是轻咳着,江念离不怎么在意,“爷爷昨晚又去电话了?”

“是,老首长问您在不在宅子里。”文叔立刻回答,“我说您身体不适,去了裴医生那里。不过看老首长的样子,像是不信。”

“爷爷几次三番问起这个事情了,看来是有什么风声传过去了,”江念离边说,边皱了眉,用拇指轻按额头,“我今天要是再不过去解释一下,后面就麻烦了。”

文叔停顿了很久,突然开口:“江先生,我唐突说一句,也并不是非纪小姐不可,您不一定要为了她跟老首长不愉快。”

江念离沉默了下,笑了笑:“文叔,你是我的长辈,那么我郑重回答您一次……我非她不可。”

文叔不再说下去,又询问了江念离要几点出门,就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江念离合眼靠在沙发背上,和爷爷的会面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趁这个功夫休息一下,顺便理清一些事情。

只是早晨的低血压和间或的心悸,让他不大能集中精力,于是想起事来有些断断续续。

把最近的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再把接下来要做的几项事一一列出分析,确定没什么疏漏了,他像是在恍然间,想起了以前的一些片段。

那是很久远的过去,在他没有对纪悠表白的时候。

因为家庭的关系和患病的经历,他对万事万物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礼貌却绝不亲近,疏远却绝不隔离,这是他认为刚刚好的程度。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从学生会门前的长廊里走过的女生。

那个时节正是暮春,整个校园都飘着花香,他第一次站住了脚步,看着她走近,抿起唇角向他微笑,说“学长好”,然后并不停下脚步,继续走向前去。

她裙摆带起的微风中,有甘甜的味道。

他心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那么就是她,没错了吧?

江家的祖宅和江念离居住的那栋别墅比,反倒更近市中心。

巷子外就是车水马龙的中心街区,巷子里却是别有洞天的中式古宅。

庭院是三进的,院子里挖了荷塘,这时节秋荷半颓,反倒有点别样的残酷之美。

江念离是上午去的,江家的老爷子正用完了早饭,坐在廊下饮茶,看到他立刻招手:“小离来得正好,过来陪爷爷下盘棋。”

江念离笑笑,老爷子就是棋瘾大,平时跟他说话,他总是不大耐烦,下棋时反倒能聊上很多。

棋局很快摆上,江念离执黑先行,笑:“那我就占爷爷一个便宜了。”

老爷子淡哼了声:“等下就要被我杀得落花流水,这个便宜给你占!”

边下棋,祖孙两个边闲聊,老爷子随口问着江念离最近的情况,事务上不过随口带上两句,反倒是多问了几句他身体怎样。

江念离一边笑着回答说还好,一边又垂下眼睛:“总是让爷爷为我操心,我心里有愧。”

“既然有愧,就别再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爷子盯着棋盘的眼睛还是精光湛湛,不显丝毫老态,语气却带了苍凉,“你爸爸已经走了十几年了吧?只剩我们祖孙俩个了。”

江念离的父亲在他十四岁那年就患癌症去世,他母亲次年再婚去了国外,奶奶也是早逝,之后家里就剩下他和爷爷两人了。

将手里的棋子落下,江念离抬头微笑:“爷爷一定会长命百岁,我也要陪着爷爷,替爸爸尽孝的。”

老爷子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

一局棋下完,江念离中盘占了优势,最后收局,却不多不少输了几目,哄得老爷子开心地拍着他的肩,得意自己力挽狂澜。

没再问他别的事情,老爷子留了江念离中午一起吃饭,吃完饭他要午睡,江念离就告辞出来。

出了那个宅门,江念离俯身上车,坐下后就将头靠在椅背上,轻揉眉心。

文叔也跟着上车,看到他这样,有些担忧:“老首长问什么了?”

江念离摇头,还是靠着,也没睁眼:“爷爷没问,不过他应该知道了。”

文叔又沉默了一阵:“江先生,老首长只有您一个孙子,您一定要这样做的话,我还是建议您和他先谈一谈。”

轻叹了口气,江念离唇边浮上一丝苦笑:“文叔,爷爷的脾气难道你还不清楚?即使说了,我和小悠还是没有机会……就像当年一样。”

当年他匆忙离开,为此纪悠始终不能释怀,但要他怎么去解释?

真相并不多么曲折,却牵连出更加复杂的旧事。

在纪悠高三那年的暑假,江念离第一次向爷爷坦承这段恋情,原本以为门第观念不重的爷爷会顺利接受纪悠。

没想到爷爷在询问了纪悠父母的姓名后,当场就发了一顿脾气拂袖而去。

他在那时才知道,纪悠的祖父纪东方,正是他的爷爷江谦的政敌之一。

两个人在政界资历相当,江谦脾气耿直,说一不二,纪东方处处和他顶着干,常常闹到需要上级调停。后来矛盾大到水火不容,纪东方索性挂印不干,早早退休躲个清静,他们的争斗才告一段落。

以江谦的性格,让昔日政敌的孙女嫁给自己唯一的孙子,他说什么都不同意。

那年暑假江念离被禁足在家里,江谦强硬要求他和纪悠分手,甚至还授意让学校扣下纪悠的录取通知书不发,以此来胁迫他。

那封分手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写出来的,和宋心悦的婚事也是在那时匆忙确定的。

当年他暂时妥协,按着江谦的安排出国。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样的一别,会是八年。

如今岁月荏苒,再多的解释和缘由都像是狡辩。即使他告诉了纪悠这些,如果纪悠再问,既然当年事出有因,那你为什么会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有?

他该怎么回答?怎么的答案都会像是借口吧?只会徒增尴尬。

江念离还是闭着眼睛,淡淡的,像只是说给自己听:“即使是我,也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的。”

项目进入出方案的阶段,建筑设计师算是进入了最忙碌的阶段,纪悠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时,已经很晚了。

她打开门,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给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一层淡色。

她悄声走进去,窗边的沙发上,江念离正半躺着闭目养神。

也许是已经睡着了,直到她在他身边蹲下,他还是没有醒来,微蹙的眉心带着一丝疲惫。

纪悠笑了笑,俯身轻握住他的手,在他眉梢轻吻了下,低声说:“睡美人,该醒了。”

睫毛轻颤了几下,江念离才睁开眼睛,侧头轻咳了两声:“今天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