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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与你共朽(出书版)(85)

傅雪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她自己的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他比她要高大许多,但她还是将他牢牢地护在怀里。

刚才情况太乱,龚维也没看清楚,但他还有印象看到那个行凶者对傅雪点头,他的第一反应也是:那个人是傅雪找来的。

然而当他看到她的样子,却又突然觉得不忍心再那么想。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有人露出那样绝望的神情,她用力拥紧他的身体,好像天地之间除了这件事外,她再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

从她指缝中漏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胸前的大片衬衣,她也没有低头去看,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脸上,喃喃自语着什么,泪水早已布满了她的脸。

即使不需要注解,任何人也能看懂,她怀中抱着的,是她此生最宝贵的所有。

有很长一段时间,傅雪还是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或许是凭本能在行动,又或许还是知道些什么的,她想要拒绝承认此刻所发生的事,却又知道自己抱着的这个人现在很危险,所以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眼泪一再涌出,她总看不清眼前的视野,却还是能听到她怀里那个人逐渐微弱下去的呼吸和沉闷的咳喘,还有那些漫过她手背流下去的血液,带着人体内的温度,灼热到几乎烫伤她的心脏。

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她不愿再看他受到一点伤害,那么必定是沈琰无疑。

她用了那么久的时光去彷徨和犹豫,走过那么多弯路,犯了那么多错误,才能再次得到一个站在他身边的机会。

她对自己保证说不再做会让他伤心的事情,不让他再受苦,尽一切所能去爱他,为他做所有她可以做的事。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听得到,但她还是贴近他的耳朵,用颤抖的声音,轻声地对他说:“琰哥哥,我爱你,我真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她也许是说了很多遍,因为她在他耳边不断重复着,直到有人试图拉开她的手臂,从她怀抱中接过她紧拥着的人。

她的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了,只是抬头茫然地对他们说:“他是我最爱的人。”

有人用各种话语安慰着她,然后又有人将她按在伤口上的手掌小心移开,他们快速地处理着伤处,将他的身体移到担架上,又推送上救护车接上各种管子和仪器。

她不能再一直抱着他,于是就拉住了他的手,她的手上早沾满了血迹,握住他发凉的手时,将他的手掌也染红了。

跪在救护车的推车旁,她低头吻着他的手背。

龚维在她身后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傅小姐,沈先生会挺过去的,放松一点。”

她充耳未闻,她看着他在氧气面罩下苍白如雪的脸,他的神色那样平静,而自从他闭上眼睛后,就再也没有睁开。

龚维急得满头大汗,出了这么大的事,沈琰被刺伤昏迷,同行的傅雪本来以为可以指望,但她偏偏是一副神魂落魄的样子。

方才他让司机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又打电话通知赵子岩,让他在医院安排好主刀医生。

又急又忙的时候,还要照看傅雪,免得她精神恍惚之下做出什么惊人举动。

沈琰的情况又真的不好,那一刀似乎割开了大血管,失血量太大,他在救护车上血压和心跳就一度降低。

等到医院把沈琰送进手术室后,他怕傅雪闹事,一直站在她身边,防止她硬闯手术室。

然而她站了一阵后,突然转头看着他,目光中一片清明:“刺伤琰哥哥的人,和我没有关系。”

龚维顿时提起了一口气,硬生生点了点头:“我知道。”

傅雪还是直视着他,她像是已经恢复了正常,又像是变得更加不正常,她偏了下头:“我记住那个人的样子了,我能配合警方画一幅人像。”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龚维看到她下颌绷紧,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无论下手的人是谁,我都会把他们找出来。”

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去清理自己身上的血迹,只是靠在一边的墙壁上,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龚维毫不怀疑,她会在这里站到沈琰的手术结束为止。

没多久后,赵子岩就匆忙赶到。

他也出了满头的汗,冲到手术室门口看到身上全是血污的傅雪,就微眯了眼睛:“还有谁知道你们外出了?”

傅雪没回答,龚维就抢着说:“除了我和傅小姐,只有司机先生和孙阿姨。”

孙阿姨就是别墅里负责他们三餐和卫生打扫的阿姨,除了她之外,整个别墅里都再没有其他人进出。

赵子岩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看着傅雪说:“刺伤小琰的那个人,明显是冲着他去的。我这边安排的人,全是靠得住的老人,陈医生那里带去的护士也都是信得过的。傅雪,要出问题,只能是你那边的。”

傅雪又怎么会不知道?沈琰来B市虽然不是秘密行程,但外界都以为他参加完舒天的会议后就立刻回了F市。

知道他还留在B市的人,寥寥无几,能够得知他行程的人,就更加少。

他那些天都住在赵子岩的别墅里鲜少外出,刚被她拉到外面,就被早有预谋的行凶者刺伤,任谁都会怀疑这和她有关系。

赵子岩说的那些,是他思考后的结果,这些沈琰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应该是很快就想到了各种可能,然后根据事实推断出最可信的一种。

他昏迷前说的那些话,傅雪每一个字都记住了,包括他那时的神情,那是了然后的平静。

傅雪无法想象沈琰那一刻的心情,他说着那么如释重负般的话,如同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一丝留恋。

赵子岩还是看着她,目光犀利如刀:“我只问你一次,是不是你?”

傅雪迎上他的目光,她的恐惧和失措仿佛在之前的某个瞬间就消失了,现在她反倒冷静得过头,还能对他微勾下唇角:“如果有一个人,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意义……你会去伤害他吗?”

她转开脸,语气沉冷平静:“琰哥哥不仅是我的意义,他是全部。”

如果一个人的全部意义,是另外一个人,这意味着什么?

赵子岩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待在手术室外的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里面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牵动他们的神经。

傅雪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而赵子岩和龚维也都沉默地站在她身边,除了医护人员的走动声,他们这里一片寂静。

他们都在等着什么,又都胶着在某种情绪里,让呼吸都快要窒息。

不知道变换了多少种姿势,傅雪已经感觉不到腿上传来的麻木,手术室的门突兀地打开了。

走出来的医生边走边匆忙摘下口罩,语气干脆急迫,对着他们三个人说:“病人有慢性呼吸道疾病?”

赵子岩最先反应过来,飞快回答:“干性支扩,最近有并发阻塞性肺气肿,给他治疗过的医生是景仁医院的内科医生,正在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