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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与你共朽(出书版)(69)

傅雪知道,沈琰只要说了什么,就必定会守约,这大概会是她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能够向他提出任何问题。

她本该好好利用,但她却只想问一个:“你腰背的伤口……”

沈琰耐心地等她接着问完,在确定她没有下文后,他才笑了下:“那是伪造的,形势所迫。”

那种被追杀着,还必须要麻痹敌人的状态,在他口中,也只是一句“形势所迫”。

傅雪突然预感到她已经错失了什么,她抬头看着他,努力压制住身体的颤抖,将接下来的话问出来:“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

这次沈琰沉默了一阵,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心不在焉。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微微笑了笑:“我以为对你解释真实情况,你会更难过。”

他只肯给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傅雪却宁肯自己不懂其中的含义。

那时他以为他们心意相通,如果他对伪造伤口的事多加解释,再引出当时的紧张状况,提到他为了制造机会,不惜在自己的身体上伪造伤口,她会更加为他心疼——那时她的表现,也的确是已经足够伤心。

然而她那时在想什么?在想沈琰受伤未愈,身体又不好,她如果在这时选择离开他,太过自私,又不人道。

她在那时的感情,根本就不纯粹……她根本不爱沈琰,又不足够爱莫奕林。

她为自己找了诸多的借口:沈琰的控制不好摆脱,沈琰的身体不好,所以她要留下来。

为了坚定内心的想法,她还自作聪明地引诱他和她上床……所谓同床异梦,不过如此。

原来他们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错了那么多。

沉默持续了太久,沈琰从她的床前站起来,俯视着她微勾了唇角:“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么我先离开一段时间……你不用怀疑,我是在限制你的人身自由,除了这里,你不能去任何地方。”

傅雪看着他微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抬步走向门外。

她曾一度怀疑他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博取自己的同情,她到此刻才想起来,他的性格,远比看上去要孤傲清高。

譬如现在,他没用手杖,却仍旧挺直了腰背,将每一步都走得坚定从容。

他天生视力不好,后来又伤了脊椎,但却从未在其他人面前显露过异样和狼狈,无论什么情况下,面对什么人,他都镇定优雅,从容不迫。

她想起来那些他会对她说“有些累”的时候,想起他唯独会在自己面前放松下来不再掩饰病痛……他对她原来一直是和对其他人不同的,她居然不知道珍惜。

在他打开房门之前,她还是不死心,又哑着声音问:“你让龚维请艾利来拜访,为什么又让艾利说他自己是主动去的?”

脚步微停了一下,沈琰没有回头,仅是侧了侧脸,轻声说:“我以为那样,你会开心。”

他终于还是走了,漆成白色的实木房门无声合上,隔断了外面的声音。

再也不用顾忌他人的目光,傅雪抬手捂住眼睛,就这么失声痛哭。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沈琰的心意如此清晰地在她面前摊放着,如同一本翻开后就一览无余的书。

可是她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温柔,他所展现给她看的,正是他已经用尽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那些劝我早睡的姑娘,爱你们!我会注意的!

57

57、第12章 融雪成冰(6) ...

医生和护士没过多久就来了,给她输液和检查,傅雪全然配合。

接下来的几天内,沈琰都没有再来过。除了通水电之外,这栋房子里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宽带网络和移动网络都没有,甚至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

唯一可以联系外界的是那个名叫小芸的女佣拿着的一部手机,这个手机是沈琰配给她的,她每天三次打电话给龚维汇报傅雪的情况,除此之外,不做他用。

这个地方适合避世的人隐居,适合寻找安静的作家或者画家,却绝对不适合傅雪目前的状态。

她的烧在第三天就完全退了,医生看过后表示只要再按时吃上几天的药,就会完全痊愈。

她烦躁地看着那个姓靳的中年医生慢条斯理地交待注意事项,终于不再在乎形象,出口粗暴地问:“沈琰在哪里?我要见沈琰。”

靳医生也仅仅多看了她一眼,就像没听到她的问话一样,收拾东西离开。

徒留下傅雪对着他的背影扔出一个飞不了多远的靠枕。

她在渐渐变得更加暴躁,任何一个人,在发生过那么多事,又被强行禁足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并剥夺了和外界联系的权利,都不会心平气和。

她也没有其他要求,每天都会对小芸重复一遍:“告诉他们,我要见沈琰。”

除了寥寥几句话,她会一整天时间保持沉默,无论小芸对她说什么,她都只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

烧退后她就要求要纸笔,说要画画。上午她刚说过,下午就有人将她用过的整套绘画工具从沈宅搬了过来。

傅雪在中学的时候,学过几年水彩画,她喜欢那种明快梦幻的质感,也下过一些功夫,画作虽然还未到专业水准,但也算不错。

她整天都没有事情做,干脆就支起架子,对着窗外的大海专心致志作画。

开始小芸看她的架势,以为她准备画海景,但等她一点点在画纸上勾勒出色彩,她才看懂她画的是一个人。

她似乎完全不用回想,仅是信笔在画纸上画着,就将那个人的侧影描绘在纸上。

那是一个穿了白色衬衣的年轻男子,坐在花园中的扶手椅上,侧脸柔和又清俊。

小芸就算不怎么懂绘画,也看得出来那是沈琰。

除了沈琰之外,她还从未见过另外一个人,能将清冷和温柔这两种气质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

而傅雪的画技法不高,却把这种气质还原得相当高,那个跃然在纸上的影像,只需看一眼就能辨认出原型。

当晚小芸打电话时,特地把这件事对龚维说了,龚维似乎有些为难,沉默了一阵才说:“我去告诉沈先生吧。”

如果只画了那一幅也还好,接下来几天时间,除了吃饭和睡觉,傅雪基本都在窗前坐着绘画。

她的绘画主题也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沈琰。

他坐在书房里的样子,微笑着的样子,在白色玫瑰的映衬下的睡颜,还有他决然又孤独的背影……一幅幅晾干了挂在她的卧室里。

身为会被沈琰派来专门看管和照顾傅雪的人,小芸当然不是一般的女佣,她事实上是一个需要高薪才能聘请的专业女保镖。

她不仅身手也不错,家务也万能,甚至还有些文学和艺术修养,以便满足各种雇主的要求。

但面对眼下这种有些诡异的情况,她也有些拿不准了,在电话中对龚维说:“龚特助,我看你还是说服沈先生来一趟看看吧,傅小姐现在……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