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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百年,长夜书(99)

他也说出了顾清岚心中的担忧,若那人将他们骗入地宫,也不过就是为了将琉璃镜拱手相送,那么这个人还真可以说是他们的朋友,并非敌人。

莫祁说着,又微微一顿:“顾真人,我只怕是要回一趟月渡山了。”

先前他四处游历,若说归处,也只有燕夕鹤的燕然楼算得上是他落脚之处,他如今却不说要回燕丹城,而是要回那个早将他逐出师门的月渡山。

路铭心听着也顿了顿,才开口说:“莫师兄,老卫虽说总爱跟你对着干,但他心中其实仍当你是师兄,你回去后若是遇到什么险处,可以同他说说。”

莫祁“哈哈”一笑:“我自然知道,多谢路师妹。”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顾真人方才说得对,若道修仍是像五百年前般一盘散沙,内耗不断,那无论什么人,也无法拯救天下苍生。”

顾清岚对他拱了拱手:“莫道友此去珍重。”

莫祁一笑:“同顾真人相交,实属我平生之幸,望我们不日就可再见。”

他自然不会像李靳一样走得轰轰烈烈,待千琮门的人安定得差不多也要启程,才一一同众人道别,独自御剑飞往月渡山的方向。

山下上来的那些灾民,听说千琮门的门人们要去投靠云泽山,也纷纷表示愿意跟随着一道过去。

他们原本在山下就仰仗着千琮门庇佑,如今遭逢大难,失去了许多亲人,又对被行尸荼毒过得故土心生恐惧,不想再回镇上也情有可原。

更何况只剩下这些老弱妇孺,就算回到镇上,也无力重建家园。

如此一来,却是这么许多人要一同前去云泽山,其中还有许多凡人,自然不能一起御剑而去。

七修子和顾清岚商议了一番,由他带着门人跟灾民们一起从陆路走去云泽山,顾清岚和路铭心,则可先行御剑回去,不用等待他们一起。

对此顾清岚也无异议,商议定下之后,他和路铭心就先将原胤送回了淮阴城,再从淮阴城取了飞车赶回云泽山。

路铭心是想带着原胤一同回云泽的,淮阴城随时可以起战乱,林氏又一贯软弱,到时也不知能不能保全门下弟子和客卿。

没想到原胤却拒绝了,言道受林氏照拂至今,不可在危急关头弃之不顾。

其实原胤无论言谈风度、行事心性,都彻底能算是个道修,只可惜道魔之间壁垒分明,他的魔修出身,仍是要隐瞒起来不可泄露。

路铭心挽留他再三,看他执意不肯,就留了几道带着自己法力的咒符给他,要他危机时刻保命,还可用咒符传信给她。

原胤笑着接下来,也未对她道谢那般生分客气,而是说了句:“想到小鹿儿心中还有我,我就十分开心。”

路铭心“啐”了他一口,神色间却仍是有些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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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了原胤,他们拿了之前留在淮阴城客栈中的那辆飞车,赶往云泽山的方向。

来时热热闹闹四五人,现在却只剩下他二人相对,路铭心也没将夜无印唤出来,而是在车上贴着顾清岚的身子坐下来,抱着他的腰,靠在他怀中一言不发。

顾清岚任她去了,仍旧打坐调息。

他们乘着飞车,一日之后,遥遥即可望见天际那被着积雪的苍翠群峰,正是云泽山。

从他复生被李靳带出这里,到此番和路铭心一道回来,也才过去了几十日的光阴,却又已世事更易,生出了许多变数。

他在云泽山辈位最高,回山自然不用去拜谒掌教,而是自行回了寒疏峰。

路铭心当年把他的尸身藏在冰室里谁都不给看,她的那些徒弟们也都被她支走住在主峰。此时他们回来,偌大的寒疏峰上就还是一片静谧,杳无人烟。

路铭心想起来昔日那个总在紫竹林里探头探脑的朱砂,偷看着顾清岚的脸色说:“朱砂师尊是不是也带走了,却不知如今在哪里?”

顾清岚摇了摇头道:“我将它留在了李师兄的别苑中,此刻应当还在。”

路铭心就又忙说:“要不要我去将它带回来陪着师尊?”

顾清岚又摇头笑了一笑:“那道不用……总归我们也不知会在山上几日。”

路铭心听他语气不对,忙要再说些什么,就看他望向自己,微微笑了一笑,轻声说:“心儿,若来日你发觉我已不在了,还望你不要告诉李师兄和莫道友。”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路铭心就觉得额头生疼,她想了几遍,也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手忙脚乱地去抱他的身子,发着抖说:“师尊,你不要这么吓我。”

顾清岚轻摇头叹了声:“心儿,你恐怕也猜了出来,我生了心魔,前日在地宫中又生了变数,此时那心魔做大,我也无力抵御,最好的方法,却是将神识让给青帝。”

地宫中贺沅尸身化尘之时,他残余的魂魄附在尸身上久久不散,哪怕顾清岚张开了结界,但那些执念也还是有一些随着空中的骨骼粉尘,传入到了他的神魂之中。

贺沅一生在情爱恨海中挣扎,若说情劫,他这一生就是情劫化身,从化妖到入魔,没有一刻停止。

顾清岚在地宫中就已觉察到,他的心魔在触及贺沅的残魂后,就越发膨胀,难以克制。

那之后他不敢再随便动用真气,借着青池山众人将李靳和莫祁劝走,此时回到了云泽山上,却是到了要和路铭心交待清楚的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祁哥:我也不当电灯泡了,拜拜!

原小哥:这不是逼我也走么……

路美女:亲人们,我会记得你们的好的!

顾先森:……

66、第十四章 骨言(6) ...

这些事他并没有同路铭心明说,但他时常咳血,路铭心也多少觉察出来一些。

但路铭心总觉得他才不过回来了几十日,纵然他有心魔,也不会这么快就不可挽回,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

她心中一片慌乱,抱紧他说:“师尊,我可以助你平定心魔,需要我怎么做?”

她说着,又忙发誓:“若你从此不能再见我,那我就躲起来,不让你看到我。”

顾清岚摇头轻叹了声:“心魔在我心中,却是见不见你都无干的。”

路铭心看他神色淡漠,仿佛在说的,并不是他自己的生死大事,顿时一阵心酸,又忙说:“那我陪着师尊,师尊不要走好不好?”

顾清岚看她眼中含泪又小心翼翼,看起来如同迷路的羊羔般可怜得很,就轻叹了声,搂着她肩膀轻拍了拍:“你将我的寝殿烧了,这些年来不知重建了没有?”

这自然是有的,路铭心忙抹了抹眼泪,拉着他的手说:“我还将师尊的寝处放在原处,只是做不到同原来一模一样,和先前稍有些不同,师尊来看看喜不喜欢。”

寒疏峰上的殿宇,在三十六年前被她一把火烧了,后来又依照往日样子重建,但毕竟已不同,顾清岚微弯了唇角,任她拉着自己向后方的寝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