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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美景听雪开(42)

坐在廊下看着喧闹的人群,萧忆情抚着酒杯突然说了句:“不知为何,这会儿我比那天还舒心。”

我还没明白他说的是哪天,舒靖容就举着酒杯说了句:“我也是。”

萧忆情猛地转过头来看她,眼里的光芒亮起来。

“你是说你一统江湖那天吧,追逐功业的时候,人心是浮的,现在是踏实的,当然是现在舒心点了。”舒靖容也不看他,随口说:“这是我不久前才明白过来的,记好了。”(一统江湖好像应该是在拜月教之战以后,但是既然这个听雪楼世界已经乱套了,就不要计较这么多鸟……)

萧忆情抚着酒杯转过头,重新去看喜气洋洋的人群,没有接她的话。

我狂汗,舒靖容不会想暴露自己是谁吧,这么明显了都,幸好往后舒靖容再没说什么,萧忆情也没别的表示。

吃晚饭喝饱酒,明河招待听雪楼的人在灵鹫峰住,分给舒靖容的还是原来那个房间。进了屋,没别人了,舒靖容看着我笑了笑,怎样?我扮的像吧。

太像了,差点都以假乱真了,我心想。

舒靖容笑了出来:其实我一直都在假扮你,当你在听雪楼的世界里我的身体里时,我也在那个世界你的身体里,我现在可以在两个世界里自由往来。

我看舒靖容的口唇也没动,我却听得到她的声音,看来我们两个是在搞心灵对话来着。我想了想:那就是说,你一边在这个身体里潜伏着,一边还在控制着我的身体?

舒靖容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的同时,还能在那个世界里操控着你的身体,我都替你干了啊,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和宿舍的人去逛街,你们的课程挺有意思,换季的时候我买了两套夏装。

换季时候买好贵,我们宿舍那几个女人怎么就没提醒她等打折了再买,我可不要回去就财政危机,我想着:这么说,就是你有办法让我回去了?

舒靖容笑:那是当然,青岚哥哥只发觉你是从那个世界里来的,猜到了你来的原因,猜到了我也在这个身体里,他却没发现,自从你来了之后,这个身体就成了连通两个世界的接点,你因为暴露在外,掌握着我的身体,所以不能自由来往,而我因为隐藏在内,就同时接触了两个世界。

暴露在外?我超郁闷:我在外面,你在里面,你把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却连你在不在都不知道,真不公平啊。

舒靖容又笑:好了,不说这么多了,你想跟大家告别吗?

告别?我开始的考虑。

你回去了之后,这个接点可能就要消失了,这两个世界就再也没有联系,舒靖容提醒我:我觉得你还是告别一下好。

终于要回去了,想起来跟谁分别都有点恋恋不舍,毕竟一个多月的相处,大家在一起都很愉快,我终于下定决心:嗯,我要跟大家告别。

舒靖容答应:好,你到外面来吧。

视野一点点地转过去,我抬臂看了看舒靖容的手,现在已经又是“我”的手了。

到“外面”来了,认真考虑一下都向谁道别。迦若?明河?碧落?红尘?孤光?弱水?清辉?他的鬼降?阿魂和小灵?……要见的人太多了,而且我这个人总是不习惯分别的场合,想说的话总是说不出来,让彼此都很尴尬。

想了想,最后抓起桌上的两瓶酒,去敲隔壁萧忆情的门。

萧忆情估计也没睡,衣冠很整齐,开门看到是我,笑了笑:“什么事?”

我晃晃手里的酒瓶:“走,房顶喝酒看星星去。”

他点点头,走出来合上门,说:“去哪里?”

“爬房顶还要捡地方,就这里吧。”我指了指头顶:“我爬不上去,你带我。”

“爬不上去?”他打量打量我:“说来奇怪,今晚我一直觉得你是她,是我看错了?”

“切,当然看错了,想她想疯了吧你。”我回答,舒靖容啊舒靖容,为了你的完美形象,这个黑锅我可是替你背了,不要忘了。

“或许。”萧忆情也不再说废话,拉着我的手臂就跃到了房顶上。

我把酒瓶递给他:“拿着。”然后就在斜着的瓦片上躺了下来。萧忆情拿着酒瓶坐在一边。

这个世界的夜空一点污染也没有,下弦月挂在空中,连其中的光斑都清晰可见,星光点缀在旁。整个天幕辽远深阔,却又像是触手可及。

我晃了晃手中的酒瓶:“你知道吗,萧忆情?我高中的时候,是住校的。那时候心情不好,郁闷了,就会跑到小卖部买一瓶啤酒,抓个人一起到宿舍楼顶楼。很大的一个平台,我们坐在地板上,互相对着吹酒瓶,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有时候一起大骂校领导,从校长骂到政教主任,从班主任骂到任课老师,过瘾的很。喝着喝着抬头看到星星,觉得简直是漂亮的一塌糊涂,那时候就想,如果有一天找到喜欢的人了,管不管别人说我俗,一定要拉他到房顶上喝酒看星星。”我说着笑了笑:“萧忆情,我今天说喜欢你了吧,我说的时候是认真的。可是后来我想,我们生活的世界差的太多,脑子里想的事情也差的太多,我理解不了你,你也理解不了我,就算你长得帅,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所以我就想,既然舒靖容也在这个身体里,我们的精神互相影响,那么喜欢你的,其实还是她吧。”我把手伸到眼前,看着在指缝间闪闪发亮的星星:“舒靖容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她不会表达,也许她是想借着我的口说出来吧。”

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萧忆情沉静的开口:“那天你唱的那首歌,想再听一听。”

“好说。”我清了清嗓子,《life is like a boat》,低沉的旋律像是随时会断一样,慢慢的飘散开来,唱到最后一段时,我闭上了眼睛,荡起命运的小舟,虽然波浪一波一波地袭来,这次仍是美好而奇妙的旅行,每次都是美好而奇妙的旅行。

唱完了,我伸了个懒腰,灌了口酒,明河的酒真不错,绵厚甘醇,入口生津:“萧忆情,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他应了一声。

“你爹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帮派起个名字叫听雪楼?有什么意思?”

萧忆情又沉默了一阵,然后才说:“小时候爹曾经对我说过,当下雪的时候,雪落下来,遮蔽了那些多余的东西,这时候你会听到一些往常听不到的声音,想起一些往常想不起的事,他喜欢这样,所以就叫听雪楼。”

“原来是这样。”我晃晃脑袋,想不到萧逝水那么凶神恶煞绝对重度暴力倾向的一个人,也能对儿子说出这么有诗意的话,我感叹:“我也喜欢下雪,看着世界一点点变白,感觉很好。”

“能够的话,等到洛阳的冬天,一起看雪吧。”萧忆情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嗯,一言为定。”我翻身坐起来:“星星也看过了,酒也喝过了,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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