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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2)

我笑了,站起来,宴席到现在,众人各怀心事,也是该收起来的时候了。我客气地对北国的使臣说:“各位大人,请跟随吏部侍郎张石峻和柳昙将军一起去歇息。这风来云变,走夜路还是现在就好。”

我走到水晶帘后,也许是脸色太过凝重,把侍从总管小陆子吓了一跳。他扶着我进入宫城,夜空下的宫墙,好似一个假的围城,我笑了笑。原来北帝虽然面上一团和气,私下却也要暗算于我么?

我手下的大臣,老的老,无用的无用,年轻且能服众的屈指可数。况且,华鉴容是什么样的身份?除了我儿子竹珈,帝国的皇位就要轮到他。这高丽求婚的事,也未免太过荒唐。我不信华鉴容会答应,但是……万一他答应了呢?

进入东宫的时候,我的乳娘韦娘已经在迎我了。一见到我,她就把一件白狐裘裹在我的身上:“陛下,夜深露寒……”

我对她笑道:“朕是真龙天子,有神明护体的。”

她摇头,虽年过不惑,但她终究是美人,其美在骨髓,难以被岁月磨灭:“陛下……”

我快步走向殿内:“宝宝睡着了吗?”

韦娘放低了声音:“太子才睡着。他本来要等陛下回来讲故事给他听的,但等着等着就迷糊了……和陛下小时候一个样。”

我道:“他才不像我……他从小就乖乖听话,才多大的孩子,就知道心疼他的奶娘。”我示意迎面走来的竹珈的乳母阿松噤声,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儿子床边。

自己的孩子,怎么看也看不够,何况竹珈是我和王览生命的延续。我半蹲下,俯身看着竹珈,他的脸蛋儿就像羊脂美玉雕成的,脸颊上还有粉扑扑的红晕。竹珈睡相极好,眉目如画,阖上的凤眼,在眼尾有微挑的美妙弧线。

竹珈真是像极了他父亲。以前我每次这么想时,心中总不免凄凉。现在时间长了,内心也平静了下来。

我慢慢地走出竹珈的寝室。我的侍女齐洁等候着为我卸妆,宫女们把华丽的衣饰卸去后,我顿时感到轻松。对着镜子,用浸透菊花露的丝绵擦拭着脸蛋,我的容貌,在少女时代过分的娇艳,现在素面,却显得端正,甚至有些严肃。

齐洁在我的身边为我细细梳理长发,这头丝绢般的黑发,曾经有个人最爱抚摸。在月光下,当我们处理完朝事,他总是微笑着用自己的手指梳理这浓密的烦恼丝。在他过世以后,我的头发也比以前稀薄了……

我忽然问齐洁:“朕有些见老了么?”

她哑然失笑:“陛下正值花样年华,何出此言?”

我托起沉甸甸的发尾:“今天北国的使者为一个妙龄女子提亲,朕不过有感而发而已。”

齐洁闭上嘴,她出身将门,绝对不问内廷以外的事。

我主动说:“高丽国王,想把公主嫁给华鉴容……”她的动作迟缓了下来。

“陛下……”我听到齐洁轻轻地叹了一声。

我告诉她:“朕心中并不愿意,高丽国虽名为我们的邻国,实际上却是北朝的附庸。华鉴容与高丽公主结亲,并不会对我朝的朝政有利。况且……朕不能勉强他,特别是这样的婚姻大事……”

齐洁认真地聆听,四周鸦雀无声。

我又说:“朕现在想知道,到底是谁唆使了高丽国王……”

殿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韦娘在帷幕处出现:“陛下,华尚书在宫门外求见……”

我诧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外臣不可以随意进宫。”

韦娘叹了口气:“是,但他送上这个,说陛下一定要见他不可。”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小巧的翡翠玉环。绿色澄碧,吸引了宇宙的光芒一般,在月光下闪着鹅黄光泽。我认得此物,最初是父皇赠给母后的,母后喜爱,经常戴着,华鉴容在母后处成长到十岁,母后将此物赠给了他。

我想起了我们在昭阳殿的童年,此刻还要拒绝他,未免不近人情。我披起纱衣,让齐洁用一支玉钗将我的头发松松地挽起:“请他到东宫的月厅吧。”

华鉴容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屋内霎时充满了光亮,仿佛他就是一座照影的玉山。他刚要行跪拜礼,便被我挥手阻止:“免了。鉴容,这样深夜来访,你好兴致。”

华鉴容瞪着眼睛,霓虹的水泽在瞳仁中闪烁:“臣惶恐,但臣有话不得不说。”

我坐了下来,道:“嗯,朕明白,你想说高丽公主的事情。”

华鉴容断然道:“这万万不行,简直是……荒唐!”

他额头上因着急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真是的,也不是孩子了,有时候他还是沉不住气。

我递给华鉴容一杯热茶,安抚他道:“尚书大人莫要动气,喝了这杯茶解解酒。你若不喜欢……谁又能够绑得住你,朕明日就去回绝了北朝人。”

华鉴容扬起嘴角:“何必明天,臣刚才已经去北朝驿馆回绝了他。”

“你……!”我站了起来,又坐下了。我必须压制住自己的脾气,看到他额头上那个如月牙一样淡淡的疤痕,我告诫自己不能再伤害他。

回绝北国,是我心中已经盘算好的,但当时杜言麟在殿上对我讲明,就应该由皇帝名正言顺地去拒绝。这样,才符合外交的规矩,大家也没有话柄,可是这个人……

我还是有点生气,华鉴容的狂妄是一贯的。在他少年时,一切的循规蹈矩,一切的伦理道德,在这个骨骼清奇,容貌华美的人面前都可以被藐视。而现在,他也不过是让自己的狂妄变得更顺理成章一些。

华鉴容不慌不忙地陈述:“陛下息怒。臣自然不会去说我不喜欢高丽女子,或者我不想结婚这样的话……虽然臣确实那么想。”他的眉梢带了一点孩子般的邪气,脸上有丝调侃的笑容,“臣也不会以自己有隐疾,或者自己和她八字不和来做挡箭牌。臣方才去问杜大人,高丽人喜欢吃什么?他回答,烤肉是高丽人的传统食物。臣笑着答道,是么?我自从父母死后,喜欢吃素菜,即使偶尔上点荤的,也是江南水中鱼。人以食为天,饮食以后才讲男女。所以我不能委屈了公主,公主也不能为了我抛弃了祖先。”

我摇头:“华大人,你怎么总是如此风趣?要知道你的小聪明若全放到正事上,便是朝廷的大福。”

华鉴容狡黠地笑了笑,今夜月光太美,我忽然感到我们这样对月谈心,有点不妥。

但我毕竟是皇帝,怎能在一个男人面前首先退缩?

我回报一笑,道:“北朝这个要求过于突然,以你对北帝的一面之缘,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华鉴容严肃地说:“风闻北帝最近身体不佳,南北君王会在即,北朝使臣的目的似乎在于探听南朝的虚实。北国太子素来对我南朝有成见,臣看此事极有可能是他在背后搞鬼,只是……意在何方,臣还不得而知。杜言麟与我不过三年前匆匆一会,却心有灵犀,我感觉他左右为难,作为使臣,他不得有辱使命;但作为观者,或者说老皇帝的亲信,他并不赞成这件婚姻。否则……” 华鉴容的侧面光艳无双,竟透着些狐狸一般的诱人气息,“单以臣的几句话,何以挡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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