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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大唐II:锦瑟潇潇(上)(出书版)(23)

即使刘文静手上拥有一枚免死金牌,还是被李渊斩了。

晋阳起兵之时,李渊曾发下三块免死金牌,李世民、裴寂、刘文静三人各有一块。但这一次,李渊竟然失信于臣,将那一块免死金牌视为无物。

李世民一为好友伤心,二也是因为寒心。

其实,这一次李渊斩刘文静多多少少也有一点敲山震虎的味道,是要告诫李世民不要以为功高就可以震主。

裴寂原就是太子李建成的心腹,而刘文静却又与秦王李世民交好,此次刘文静被处斩,李建成自也是难脱关系。

李世民那一口气怕也是难以咽下吧?

当我们赶到秦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农历十月已长安是寒风冷冽,冬季的深夜,更是寒意难当。

进到秦王府,我和李玄霸远远地就看见李世民坐在庭院里独斟独饮,那一身白衣,在黑夜里看来分外落寞。

一年未见,秦王虽然风采依旧,却已是难掩苍白憔悴。除了这一年来不辞辛苦的南征北战,困在这皇权争斗的旋涡里,也是极耗心力吧?

第73节:重回长安城(4)

他显然想事想得入神,我们站在庭外许久,他竟都没丝毫发觉。

“高鸟尽,良弓藏,文静兄,你所言果真不假。”

李世民低低念了一句,唇角忽然勾出一抹寒心的轻笑,然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句“高鸟尽,良弓藏”是刘文静临死前的最后遗言,他意在指责李渊出尔反尔,也在叹息自己虽帮李渊平定了天下,到最后却落得个惨淡收场。

李渊这一次也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而李世民又怎不心痛?怎不心惊?

李玄霸轻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在李世民对面坐了下来。

“二哥一人独饮,不觉得闷吗?”

李世民抬头,看见李玄霸的那一刻,眼底掠过一丝惊喜。

“玄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哥,你只顾着你的三弟,把我当成隐形人了吗?”我也跟着走过去,在李玄霸身边坐下,假意装出一副不满的神色。

李世民看到我们二人,脸上的倦意才稍稍退了几分,露出真正的微笑。

“潇潇,一年未见,你竟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啊,我什么时候牙尖嘴利了?”我斜看了眼李玄霸,“真正毒舌的可是另有其人啊!”

李世民笑笑,“你们平安回来就好。这一年来,你们可知道,我有多挂心?”

李玄霸淡淡地道:“二哥不用担心,我们很好,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李世民仔细打量了眼李玄霸,语气里略带着责备之意:“玄霸,怎么你比一年前又削瘦了不少,还说懂得照顾自己?”话落,他忽然掩唇轻咳了几声。

李玄霸微微蹙眉,“二哥比我更不懂得照顾自己。”

李世民笑着摆了摆手,边咳边笑道:“我只是受了些风寒,过几日便好了。”

“风寒若要好得快,就必须按时喝药。”刚才不知跑哪里去的颜清,突然间又冒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看来这家伙倒懂得抓准时机,趁我们在的时候逼李世民喝药。

我接着颜清的话说下去:“对呀二哥,你可不能光说别人,不说自己。”我接过颜清手里的药,递到李世民面前。

第74节:重回长安城(5)

“先乖乖把药喝了。”

李世民看了我一眼,苦笑,却没有再说什么,接过我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颜清眼见李世民这么痛快地把药喝了,不禁挑眉一笑,在我身边坐下。

“潇潇,我看以后他喝药的时候,你都过来好了。他病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喝药喝得这么利索。”

“潇潇,你别听颜清胡说。”李世民笑了笑,却微垂下眼帘,低头轻轻咳了两声。

“对呀,这个笨神医只会胡说八道,连一个病人都看不好。”我故意拿颜清开玩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刚才那一刹那间,气氛好像变得有些怪异。

颜清唇角一勾,忽然一把拉起我。

“我这个笨神医确实有些笨,很多事都没办法做好,所以现在还请萧女侠帮我一个忙。”

“好呀,你要我帮忙,我可是要收费的。”我也没有拒绝,边说,边跟着他往外走。

“萧女侠可不要收得太贵,最近我这个笨神医没出过什么诊,所以比较穷——”

“你果然很笨呀!”

跟着颜清走出了庭院,我回头看了眼李玄霸和李世民。

我知道颜清是要故意要支开我,让他们兄弟俩单独说话。

一年未见,他们兄弟俩也有很多话要说吧?

庭院里一片寂静,只是偶尔响起寒风拂过树枝的沙沙声。

李世民为李玄霸倒了一杯酒,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正欲一口饮尽,却被李玄霸给拦了下来。

“二哥,你的病还没好,最好少喝酒。”

李世民闻言放下了酒杯,淡淡一笑,“好。”

“玄霸,这一年你过得可好?听颜清说,你去了太原——”他话语一顿没有再往下说,他怕触及三弟的心伤。

“我过得很好。”李玄霸微微垂下眼帘,“元吉现在怎么样?”

“他没什么事。”李世民摇头,“父皇只是责骂了他两句,并没有说过要责罚他。”其实他心底明白,元吉会变成这副样子,除了幼年时不得母亲所宠,造成个性阴鸷之外,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后来父皇的溺爱。

第75节:重回长安城(6)

无论犯了什么过错,父皇都会找到人给他顶罪,而他自然更加无法无天了。

然而,又有哪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些过失而受到重罚?他们的手中握有权力,而权力就是最好的脱罪工具。

李世民看着庭外那黑沉的夜色。

“其实我很怀念以前的日子。”他沉沉一叹,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复杂,“至少,那个时候不用决定该割舍哪些东西,又该留下哪些东西?”

“二哥——”李玄霸抬眼深深凝视着李世民,“你和大哥,是不是真的有一天会兵戎相见?”

李世民唇角一勾,牵出一抹苦笑,“玄霸,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复又端起面前的酒杯,看着杯中那香醇的液体,“我也在尽力地控制,但每每我向后退让一步,总有人替我承担了后果——”

他的手一分分地握紧,似乎想把整个酒杯给捏得粉碎。

“权力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当你身陷其中,想抽身而退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

沉默了许久,李玄霸才缓缓开口:“二哥,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可以对他们手下留情。”李玄霸顿了顿,“毕竟我们是兄弟。”

李世民抬眼看着李玄霸,“玄霸,你从来没恨过大哥吗?”

李玄霸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淡地道:“不是恨。是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