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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变(2)

真是……奇怪的人。颜染白看着他的样子,无端地替他担心起来,“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话说出口,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怪异。一个年轻的女孩主动送一个陌生的男孩回家,无论怎么看都是奇怪的行为。但是没有人看见了这样纤细的受伤的男生还能将他放下的,他仿佛天生就需要人怜惜,连吹一口气都似会受伤。

“啊,不用。”男生终于放下手,“谢谢你,我没事。不过……”他放下手露出眼睛,是一双柔和浑圆的杏眼,看人的样子微微有些奇怪。遮住眼睛的时候他仿佛纤细柔弱得玫瑰花刺都能让他受伤,露出眼神之后……那眼神竟是有些近乎“妖冶”的,揉合着丝丝阴暗的妩媚和清澈透明的单纯。完全相反的基调,从不同的角度看他的眼睛,也许会以为这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需要我帮忙吗?”颜染白看着他额头上的血笔直地滑过脸颊,不知为何接近了他就似无法再离开。

“嗨!”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我想要买婴儿用的驱蚊水,但是附近的超市都卖完了,你知道哪里有卖吗?”

何必——这么小心温柔?颜染白心里叹了一口气,无论是谁听到这样小心翼翼的询问、面对着这么美丽纤细的人,都是无法拒绝的吧?“嗯!我知道,我带你去找。”她展颜一笑,“别担心,一定找得到的。”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嗨!”提着袋子静静地站在一边,安静乖巧得出奇。

好像一朵花,温室娇嫩的花朵。颜染白再次在心里叹息,和她这自生自灭的杂草真不一样呢,可惜她不是杉菜,没有遇上富有帅哥的运气,她也不喜欢诸如道明寺类的人头猪脑的痴情男,温室里的娇花虽然惹人怜惜,却距离她更遥远呢。

公车继续开,开过了圣手街,下一站是启明路。

“我们在下一站下车,那里有一个不错的超市,我经常在那里买菜。”颜染白抬起头尽量温柔地对着他微笑,仿佛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惊吓了他,“种类很齐全,价格也很能让人接受。”

“谢谢,麻烦你了。”

“我叫颜染白,你呢?”颜染白笑得有些僵硬,面对着一个似乎随时会破裂的水晶娃娃,小心翼翼得连话都不敢多说,着实很辛苦,只能没话找话说。

“江夙砂。”他轻轻地回答。

啊?颜染白陡然瞪大了眼睛,大概有三十秒钟没有反应,过了好一阵子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你的声音——和天神完全不像。”她失声说道。

那柔和冷淡清冽无情的声音,像冰雨一点点落在快凝冻的水面上的声音,怎么可能原声是这样酥软甜甜的?虽然明知“声优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动物”,但这个人也和她想象的差距太远了。声优的容貌是不可能和声音一样美丽的,谁都知道。但是他美丽是美丽了,却和大家所想象的形象完全不同。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想象他曾经扮演过一只妒忌心强的怪狗,扮演过喳喳叫的搞笑角色,甚至马路边苍老的路人甲?与冷酷强势的天神更是完全不搭边。

江夙砂微微笑了一下,“那是工作。”

“我是你的声迷。”颜染白渐渐地有了一些真实感,拍手笑,“居然能在公车上遇到偶像,我突然觉得好幸福。快到站了,我会很认真地带你买东西,呵呵!”她从书包里翻出笔记本,推到江夙砂面前,“签名,我真的好喜欢天神。”

江夙砂性子似乎很柔顺,签了名,一边微笑,

“神……不救人。”他用天神的声音说话,柔和冷淡,接着恢复他原本的声音,“很多女孩都很喜欢这句话,我觉得很奇怪,神袛……不是人们创造出来拯救众生的吗?”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至少我觉得,神不救人,只有自己能救自己。”颜染白收起笔记本,“等待和奢望神抵来救赎的人是弱者,不尝试自己去改变什么的人是很无耻的。”

“你很坚强。”江夙砂大概渐渐和她熟悉了,能够多说两句,但感觉依然是纤细精致得不能忍受任何伤害,特别惹人怜惜。

颜染白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一直一个人住的原因吧。”微微甩了甩齐肩的散发,她凝视着窗户外的大雨,“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就觉得习惯依靠别人的人很幸福,也很无耻。大概是我在妒忌别人。”

“不,不是的。能够不依靠任何人……”江夙砂轻声说,“我很羡慕。”

“呵呵,大概因为你是天之骄子吧。”颜染白回头一笑,“下车了。”

天之骄子?江夙砂的眼神有些恍惚,跟在颜染白身后下了车。

我家超市。

超市里人来人往,晚上七点多快要八点的时候,超市里打出了新鲜食物打折的广告。颜染白提着袋子一边拿青菜、水果,一边说:“婴儿用品区在里面。”

江夙砂仍很礼貌地道谢,然后一个人去婴儿用品区去寻找。

颜染白每个星期都会有一天晚上来这个超市买菜,自她上高一以后父母都去世了,在千足市也没有亲戚,自然而然一个人过。她打工写稿,日子也过得不错,只是未免和同年龄的女生比起来显得寂静多了。没什么好热闹的,颜染白觉得。

“我找到了。你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江夙砂静悄悄地走回来,看着颜染白在冷冻区考虑着什么。

“我在想这个星期要不要吃冰冻排骨……”颜染白“啊”了一声回过头来,笑着说,“对不起,我有点像老妈子。”

“这个冰冻排骨已经一个星期了,带回去不好的。”江夙砂拿起另一样东西,“不如就买新鲜猪肚回去煮好了。放在冰箱冻成一份一份的小块,下面或者炒菜都可以,也不容易坏。”

啊?他说得那么自然。颜染白惊讶地看着他,“我经常这么做,可是猪肚上个星期刚刚吃完,腻了。”

“那就买——”两个人的手都拿住了同一样东西,“人造肉肠好了。”说完两个人面面相觑,都笑了。颜染白笑着说:“为什么总想得一样?你一点都不像会考虑饭食的人。”

“因为我也是一个人住,嗯,不,现在是两个人住。”江夙砂轻声说,目光低下来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带子。

“还有一个——孩子?”颜染白大出意料之外,“只有你照顾孩子?你家里——没有别人?”

“没有。”江夙砂的声音此时细微得仿佛被遗弃的小动物,怯生生的。

“你一个人带——这么小的孩子?”颜染白震惊地看着他买的东西,那都是一岁以下的孩子专用品,“你还要工作呢,孩子怎么办?是……你的孩子吗?”

江夙砂微微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声音好似随时会破裂的琉璃,“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颜染白一时惊诧得不知道该接下去说什么好,这个人娇怯得一点都不像个能够照顾好别人的样子,他连他自己都照顾不好,柔顺得像完全没有主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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