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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劫(9)

第十一回

那个孩子,她最终还是狠心舍弃,不敢再继续这罪孽的放纵,更害怕的,是此生再无逃离的可能。

那天吃过晚饭,何一远送她回家,一路上随意的说着话,他同她说起中国的种种,言谈间的赤子之情连她都动容。

不由得想起了妈妈,从她记事起,妈妈就一直是美丽而荏弱的,一生都在思念着远离的家园,却至死都没能回去。

中国,那个遥远而神秘的国度,她从未去过,可即便如此,即便她天性凉薄,也一样无可避免的把它当作了自己的祖国。

而对于西西里的记忆,过于疼痛和绝望,高墙之下,奢华的庭院内,所有的一切,沉沦而放纵。

她的窗外种了整片的罂粟,每一次抵死纠缠时,她都会扭头看它们,无望的诱惑,罪恶,却带着魔性的让人沉沦,妖娆一片。

花是轩亲自种下的,一朵一朵,一片一片,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记不清,唯一庆幸的是,那时,妈妈已经不在,看不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是如何在禁忌中绝望和沉沦。

他总喜欢在欢爱过后,抱着她走进盛开的罂粟园,随手捻下一朵,别在她的发间胸口,然后他的吻也一路蜿蜒。

罂粟本是没有香味的,纤细单薄却有让人抗拒不了的魅惑,明知有毒,却还是心甘情愿的沉沦。

他说,这花合该为你盛放。

她笑得无望,异常惊艳的美丽,只道是彼此彼此。

然后他笑,犹如暗夜里长出的妖,一点一点,带她永夜沉沦。

她知道家族的生意中,毒品必不可少,然而她窗外的这片罂粟花海,却从来不被采摘,甚至于,他和她以外,除了园丁,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只那样朵朵怒放,盛开在创伤之处。

“聂汶希。”

护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消毒水的味道呛鼻,她笑了笑,忆起这里是医院。

身旁的何一远随她一道站了起来,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隔着她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腕,手心温暖有力。

他说,别怕,我会一直在。

她垂眸笑了下,没有说话。

那天,在她家楼下,他看着她,或许一路思虑,因此当时并没有太多犹豫。

他说,即便你觉得我唐突,但我还是希望你考虑清楚,那家诊所,会要了你的命。

她只是笑笑,低语,我别无选择。

他犹豫了两三秒钟,拿出随身携带的俄语单词本,撕下一页,留下自己的宿舍电话和一个医院的地址。

他说,我俄语课老师的妻子,在这家医院妇科,如果你愿意,我陪你去。不管怎样,爱惜自己。

或许是最后那句爱惜自己打动了她,她看着护士慢慢将麻醉剂注入身体,不再执拗的用那种噬骨而血肉剥离的疼痛惩戒自己。

她想起他今晨一早来接她,列宁格勒的清晨风很大,他走路时总有意无意略略走在她前面,迎着那些风。

到了医院,他帮她排队,挂号,接受他师母略带指责的眼光和盘问,自然不会说什么,却免了她很多的烦扰。

这个男孩子的世界,有热情,有抱负,光亮无比。

这个世界过于圣洁,与她格格不入,她不该介入和干扰。

可是……

汶希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

第十二回

她住的公寓离医院并不远,何一远本来叫好了车子的,但她说想要走走,他看着她,微笑道,若是走累了告诉我,不要勉强。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一路陪着她,他们一直都没有说话,只那样默默的走着。

他没有伸手搀扶她或者有别的什么动作,只是把脚步放得很慢,略微走在她前面,用自己的身体,迎向那些微冷的风。

并不长的路,他们也一样走了很久,到了她的公寓楼下,她说,上楼喝杯茶再走吧。

何一远自然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但见她容颜苍白娇弱,却无论如何放不下心,点头应了,只想着送她上楼休息下了自己再离开。

她住的公寓在四楼,他们一级阶梯一级阶梯慢慢向上。

越往上,汶希越敏感的感觉楼梯间内气氛不对,暗暗扯了一下何一远,不动声色的慢慢后退着往下。

何一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身体的紧绷已经让他下意识的一伸手,将她反手护到了自己身后。

汶希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楼梯间已经传来急迫的脚步声,她在见到来人的刹那放松了下来,神情也带上了深深的嘲讽。

何一远与她一同向上望去,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位华裔男子,云淡风轻的对她微笑:“HI,汶希,好久不见。”

他身后的两人,金发碧眼,态度极为恭敬,用生硬的中文略微欠身行礼道:“小姐。”

汶希不去理会他们,只淡淡看向为首的那名华裔男子,嘲讽的笑:“他在上面?”

那人面色不变,眼底的情绪藏得太好,摇头开口道:“我还没敢告诉他,他最近在处理Rcnconi家族的事情,不能分心。”

汶希一笑,唇边的弧度美绝烟尘,说,谢谢。

然后径直越过他们上楼,不再加以理会,神情是惯有的漫不经心。

经过那男子身边的时候,他拉住她的手臂:“汶希,至少让我帮你检查一下,你的身体一直不好。”

她转眸看他,漂亮的眼睛璀璨如星,微微笑着:“晨落,你唯一能帮我的,是永远不要让他知道。”

没有等他回答,她转眼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何一远:“对不起,我们上去吧。”

何一远犹豫了几秒钟,上了几级台阶到她面前:“我先回去,晚上再来看你。”

他对着她微笑,温暖平和,莫名的安抚人心。

汶希没有说什么,只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看着他转身离开,背影平静从容。

转头,撞进晨落若有所思的眼,他看着她,有些突兀的开口:“汶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如果汶轩知道……”

“那是我的事情。”

她漠然的打断了他,转身上楼,开门,再关上,不再理会外面的一切。

换了睡衣,她倒头就睡,睡梦中却全是同一个身影。

他抱着孩子,笑得妖异,说,希希,你看,我们的孩子,他在笑。

她受了蛊惑,慢慢伸出手,却只见,一片血肉模糊,那淋漓而粘稠的红,染遍了他的手和她的一身。

惊恐的抬眸,却撞进他幽黑深邃的眼,深海般疼痛的绝望,和疯狂压抑的冷怒,无处可藏。

她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过了好久才慢慢的平静下来,然后转头看窗外,晚霞漫天,火烧一样绚丽,已近黄昏。

门铃声,也在此刻响起,打破一室沉寂。

第十三回

包河藕粥,他看她吃的香甜,微笑,没有让她知道,为了熬这一碗粥,他跑遍了整个列宁格勒寻找素材,又找了本不甚相熟的同学,一点一点,详细询问它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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