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是画先勾引我(8)+番外

楚秀心闻言,心中一暖。

随着楚丹青性子越来越孤僻,他们兄妹俩个见面的时间很少,见了,也是楚秀心一个人说话,他一句话不说,眼睛只盯着眼前的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画到兴头上,连药都不吃,像要立刻死了,把自己的魂封进画里一样。

茹娘时常为此垂泪,楚秀心对他更是生出一股怨气。

全家人都没放弃他,他怎么可以这么放弃自己?

如今一看,楚丹青到底还是面冷心热,面上沉迷画作,心里还是关心着这个家的,否则不会将自己当命看的画作拿去换钱。

只是心虽好,却不会看人,居然找这王二帮卖,中间有没有贪卖画的银子暂且不提,他找来的人,靠谱吗?

楚秀心细细打量来人,越看越不靠谱。

这几个人,怎么个个身上带着兵器?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为首的是个锦衣男子,把玩着两个文玩核桃,漫不经心笑:“这年头,身边没几个护卫,谁敢出门经商。”

又转头看向楚磐:“我昨日闲逛,偶然见了令郎的画作,惊为天人,此次前来,是希望能请他帮我做几幅画,不知能否替我引荐一下。”

他说话得体,穿着打扮又极为富贵,最主要是家里已经连房子都卖了,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于是楚磐只犹豫了一下,就道:“请跟我来。”

路上,楚磐旁敲侧击,打听对方想要什么样的画作,但锦衣男子不肯说,只道:“先见了面再说。”

等到房门一开,他立刻楞在原地,足足三分钟没回过神来。

楚秀心能理解他。

实际上,谁第一次进哥哥的屋子,都是这幅表情。

只见屋子里从上往下,从左到右,全贴着画,画上山水虫鸟,神仙地府,老翁钓雪,侍女摇扇,世间万物都聚在这间陋室里,聚在一支笔下。

那支笔,握在一个青衣人手里。

因为久病在床的缘故,故而肤色苍白,瘦骨嶙峋,时不时咳嗽一声,在帕子上落下几个血点,一眼望之,气清且傲,如雪中病梅。

众人进来,他像听不见,看不见一样,仍在低头画着画。

“丹青。”楚磐道,“有人找你。”

他仍不抬头,只一边作画,一边低头道:“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楚磐正要责备,但身旁的锦衣男子却打断道:“无妨,无妨,我来跟他说。”

他走到楚丹青面前,一抬手,身旁的侍从打开手里捧的檀木盒子,从里头拿出一只画卷,恭恭敬敬放在他手心里。

将画一展,锦衣男子笑着问:“这是你画的吗?”

“你不会自己看?”楚丹青仍旧头也不抬。

锦衣男子却一点不生气,他环顾四周,目光从山水虫鸟,至神仙洞府,再到老翁钓雪,最后至他手底下正在画的侍女摇扇上,感叹道:“你真是天授之才。”

楚秀心忍不住皱皱眉。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了。

“才分几种,正才多,偏才少,而鬼才,则少之又少。”锦衣男子目光灼灼望着他,“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楚丹青搁下笔,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跟楚秀心有五分相似,但更加冷漠疏离的脸,声音如同皑皑雪峰上刮过的风:“我不关心这些,说你的来意。”

“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了你的画,还以为是画圣的真迹。”锦衣男子笑,“每个人都在仿画圣的画,但都只画出了其形,只你画出了其神,楚丹青,跟我走吧,我能把你变成画圣第二!”

此话冠冕堂皇,但撕掉外衣,其实就一个意思,楚丹青淡淡道:“你要我帮你做画圣的赝品画?”

“你要这么说也行。”锦衣男子笑着承认,“不瞒你说,我手里有画圣的十二美人图,但中间出了点意外,导致画受了损坏,我要你重新替我画一套,放心,钱少不了你的。”

“不行!”没等楚丹青开口,楚磐已经先一步替他拒了,“抱歉,这门生意我们不做了,你们请回吧!”

“我没问你。”锦衣男子道,“我问他。”

楚丹青这厢已经重新拿起笔,在纸上描画起来,对他视而不见。

见此,笑容慢慢从锦衣男子脸上消失,他一字一句道:“老东西,真会坏事。”

一挥手,他身边的侍卫突然扑过来,一只手将楚磐按在地上,另外一只手随手从身边捡了张画,糊在他脸上。

“呜呜!”五官在画纸上凸起,楚磐发出痛苦的呜鸣。

“爹!”

“夫君!”

连楚丹青也丢了笔,从椅子上起来,但另外一个侍卫刷一声抽出刀,把他逼了回去。

挣扎声越来越弱,最后没了动静。

楚秀心跟母亲被人按在地上,看见一双黑色靴子越过爹爹,走到她们面前,声音从头顶响起:“下一个是你母亲,再下一个是你妹妹。”

一只手垂下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啧啧,真是个如花美人。”锦衣男子掐着她的下巴,转头对楚丹青笑,“我再问你一次,你画不画?”

楚丹青浑身发抖,仇恨地看着他:“我跟你走,你放了她们!”

“早该这样。”锦衣男子松开手指,“你便不会白白死了一个爹。”

楚秀心飞快眨掉眼里的泪水,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她要牢牢记住对方的脸,要去官府报案。

他长了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脸,笑容仿佛破土而出的新芽,连冬雪都能扫尽的绿意,仅凭一笑,就能给人以无穷希望,却做着让人绝望的事情。

“那就走吧。”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俩侍卫一同走过去,一左一右,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押着楚丹青走向门外。

“妹妹,今日多有打扰。”临走前,锦衣男子笑眯眯松开手,两个文玩核桃一前一后,落在楚秀心裙子上,“这个赔给你玩吧。”

楚秀心死死抱住母亲,等他走远,才对母亲说:“娘,我们去官府报案。”

“先,先替你爹收拾一下。”茹娘哭得喘不过气来,“你爹这一生最爱面子,被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他死也不瞑目。”

楚秀心看着父亲,也忍不住哭,爹死的时候……失禁了。她知道人被掐死,蒙死,吊死的时候,多半会失禁,但别人不知道,看见了,只会说爹吓得失禁,于是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好,娘你在这里收拾,我去官府报案,免得他们带着哥哥跑远了。”

“对,对,你哥哥要紧。”遭此大难,茹娘已经是六神无主,脑子里一片乱,“你快去,快去救你哥哥,这里有我……”

楚秀心擦了擦眼泪,起身正要离开,却突然脚步一定。

只见杀了爹的那个侍卫突然去而复返。

“……是你?”茹娘见了他,满眼都是仇恨,“你还回来干什么?”

楚秀心:“……跑。”

茹娘还没回过神,楚秀心已经转头朝她喊:“娘,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