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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云钓月(45)+番外

杨平西没接话,倒是袁双没心没肺的,应了个“好”。

万雯离开后,袁双托着下巴看着杨平西,噙着笑揶揄道:“红颜知己?”

店里服务员送上一盆热水,杨平西把桌上的碗筷放进盆里烫了烫,一边头也不抬,像说寻常话一样,语气自如地道了句:“除了你,我没有别的红颜知己。”

“我可不敢当。”袁双顿了下,生硬地喊:“平——西。”

杨平西答应了声,抬起头说:“你当得起……又又。”

他们对视了几秒,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杨平西把烫好的碗筷放到袁双面前,解释似的说:“万雯是我朋友的女儿。”

“啊?”袁双讶然,“忘年交?”

“嗯。”

“没想到啊,你交友不仅地域广,年龄范围也挺广啊。”袁双啧啧称奇,又说:“那朋友的女儿,也是朋友喽?”

“关系又不能继承。”杨平西闲散道:“合得来的人才能当朋友。”

袁双觉得有道理,她瞥向杨平西,故意板着一张脸问:“咱俩算合得来吗?”

杨平西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天花板,问了袁双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知道吊脚楼的主要结构方式是什么吗?”

“嗯?”袁双觉得杨平西这话题转得太生硬了,但还是思考了下他的问题,虚心求教问:“是什么?”

“榫卯结构。”

袁双听完,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嫌弃道:“杨平西,你怎么这么肉麻。”

袁双埋汰完,想想又觉得很可乐,眼睛一弯,忍不住笑了。杨平西见她高兴,也勾起了唇,随着她的笑而笑。

第28章

吃完饭, 杨平西去结账,他和饭馆老板聊了两句,这才走出店,追上在巷子口看银饰的袁双, 及时拉住了要买银手镯的她。

“你想要银镯, 我找人给你打一个, 不用买。”离开了银饰店, 杨平西说。

“打银饰的手艺人你也认识?”

“嗯。”杨平西说:“苗族人喜欢银,很多寨子里都有会打银饰的手工艺人。”

“黎山寨里也有?”

杨平西点头应道:“宝山叔会打银饰, 他这段时间去城里省亲了, 等他回寨子, 可以找他给你打一个镯子。”

袁双还不熟悉黎山寨里居住的人家,所以也不知道杨平西口中的“宝山叔”是寨子里的哪一户,但这不妨碍她乐呵地应道:“好啊。”

从小巷里出来, 袁双走在房屋的阴影下,揉了揉吃圆了的肚子, 问杨平西:“我们现在去哪儿?”

“芦笙场中午有免费的表演,去看看?”

袁双扭头,似笑非笑地说:“晚上表演场有收费的演出可以看, 现在还去看免费的?”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 有点酸?”杨平西垂眼,直勾勾地看着袁双。

袁双戴着墨镜, 却仍觉得杨平西的目光能透过镜片,望进她的心底。她别开眼, 飞快否认道:“我没有。”

说完, 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酸, 大踏步地朝芦笙场走去。

每个苗寨都有一个芦笙场, 这是寨民们议事、集会、表演的地方。千户寨寨子大,芦笙场相应的也更宽广,广场四周环绕着吊脚楼和亭子,阶梯下的地面由零零碎碎五颜六色的石子铺就而成,花纹繁复,很有民族特色。

芦笙场白天很是热闹,没有表演的时候,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人在拍摄写真。下午临近演出前,广场上的人会被清空,而四周的阶梯则会被看演出的游客占领。

杨平西找了个位置,抬手示意袁双过来,他们并排站着,就像是普通游客一样。

演出时间将近,广场周围陆陆续续来了很多游客,表演者已经在入口处准备就绪了。参与演出的姑娘统一着蓝色上衣,下穿百褶裙,头戴银冠,做盛装打扮;小伙都着蓝黑色苗服,头戴黑色围帽,显得干练。

袁双看到场边有人搬上了大鼓,又看到几个穿着黑色长衫,稍年长些的男子分别抱着个像木枪一样长长高高的东西站在一旁,不由偏过头问:“他们抱着的是什么?”

人声嘈杂,杨平西微弯下腰,在袁双耳边介绍道:“芦笙,苗族的一种传统乐器。”

袁双点头,又看向已经在芦笙场的四个角落里排好队,手拿牛角杯,准备登场的女表演者。她的目光轻盈地掠过四个队伍,忽然定在一个方向上,微微皱起眉头。

“你觉不觉得……”袁双眼神疑惑,就问边上的杨平西:“右边队伍打头的那个姑娘,有点像阿莎?”

杨平西只看了一眼,便点了头,说:“就是她。”

“真是阿莎?”袁双目露惊讶,“她怎么会在这儿?”

“芦笙场每天中午都会有一场免费的演出,参演者都是普通的苗族民众,他们凭借参演的次数,能领到相应的演出费。”杨平西平静道。

“难怪。”袁双看着阿莎,喃喃道了句:“难怪每天中午吃完饭,她就急着离开旅店。”

阿莎每天中午都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店里,袁双注意到后一度以为她是大老远的回家休息去了,却没想到她是来了千户寨参加演出。

“阿莎妈妈的病很严重吗?”袁双皱紧眉头问。

“心脏病,干不了重活,身体还需要吃药养着。”

“她爸爸……”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

袁双心口一堵,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大雷昨天说阿莎不能没有旅店这份工作。

千户寨这种免费的演出不像剧团展演那般正式,劳务费肯定也不高,袁双想到阿莎每天来回奔波,打两份工,就是为了多赚一点钱养家,心里头就很不是滋味。

杨平西和袁双说话的时候,场边上的演出者吹奏起了芦笙,随着音乐响起,四队女表演者齐齐起舞,她们手捧着牛角杯,迈着舞步款款地向芦笙场中央走去。

她们表演的第一个节目是敬酒歌,节目需要表演者又唱又跳。袁双看着站在前头,虽然唱不出声音,但脸上仍挂着粲笑,努力舞动着四肢的阿莎,眼眶蓦地就湿热了。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袁双知道,阿莎听不到音乐,她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跳好一支舞。她不知道是,阿莎到底克服了多大的恐惧,才敢在众人面前登场表演。

笙乐阵阵,场上的表演者们随着鼓点,跳着舞,慢慢地散成了一个大圆。一首敬酒歌结束,表演者们就热情地捧着酒,去敬自己面前的观众。

笙乐一歇,袁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阿莎,突然就明白杨平西为什么会选择站在这个位置上。

阿莎抬头,看到杨平西和袁双的那刻,表情难掩意外。但很快,她便捧着酒杯朝他们走去。

袁双低头见阿莎走过来,立刻走下台阶,主动去喝阿莎敬的酒。同样的米酒,这一回她却尝出了苦涩的滋味。

喝完酒,袁双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上一个脑袋的阿莎,心里五味杂陈。她想道一声“对不起”,可话梗在喉中,却羞愧得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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