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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三世(58)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官泽难以想象那个十八岁不满的少年,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至亲至爱,背负了莫大的冤屈,却无人慰他助他,对于张宝华而言,他甚至会将这一切归咎在自己身上,那三天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那一头白发和胸口插着匕首时候嘴角解脱的笑容已然说明了一切。

怕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

官泽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满眼血丝。

二月初八恭顺亲王妃被毒杀一案七日得以结案。

邓六合一入北蛮境内如同消失了一般,饶是邢清十二卫也未曾抓到人,好在抓到了京中的北蛮奸细,一番拷打,北蛮奸细招供,下毒的人并不是靖国公府庶子张宝华,他一身冤屈得以洗刷,皇上圣恩,不追究靖国公张宏斌教子不严之罪,只是收回了先皇赏赐的金牌,而王夫人母家因被查出来草菅人命数人,着革职,株其三族。为了安抚丞相,虽然丞相嫡女只是被抬进王府,但皇上仍追封其女为春德正王妃。

“王爷,”徐旺站在官泽卧房门口轻叩房门说话:“针织局的把衣服送来了,王爷可要亲自过目?”

“拿过来。”官泽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似乎充满了疲惫,徐旺捧着东西推门进去,被房间里的冷气冻得一哆嗦。

官泽的卧房里摆满了冰块,天气渐渐暖了起来,为了保持床榻上张宝华的尸身不腐,官泽命人每天搬来新鲜的冰块,把房中的温度降下来,这房里冷的跟寒冬的深夜一样,可官泽却像感觉不到冷一样,日日都关上门在里面。

连着几日官泽只喝了些水,觉也睡得少。

徐旺捧着前几日官泽令针织局赶制的衣服走到床前,躬身将衣服递到官泽眼前,徐旺撇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张宝华除了脸色灰白一片之外看上去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王爷,请过目。”

“放下吧,”官泽看了一眼,转过头来,手轻轻握住张宝华的手背:“把他送回来的东西搬过来吧。”

徐旺闻言吓得放下东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王爷恕罪,小公子送来那些东西的时候正是二月初八,府里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奴才才未告诉王爷……”

“抬过来。” 官泽说道,声音未见起伏,官泽不怪徐旺,徐旺这么做,也是对的,他在心里苦笑,若在二月初八那日看到那些东西,自己还不定做出什么混账事。

徐旺心有余悸,连忙站起来出门吩咐人把箱子抬进来。

官泽捧着张宝华的手掌,他的十指都被细心的裹上了布条,那是官泽前几日亲自绑扎的。

“十指连心,你都不晓得痛么?”官泽捧着他的手指包扎的时候心疼的自语:“从来你就怕痛得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稍用力一些你就大喊大叫……罢了……以后也不会痛了,就让你任性一回,往后……可不许了。”

箱子放在官泽脚边,官泽伸手把箱子打开,入目的是那些他赏给张宝华的物什一一拿出来,每拿出一样便能说出这物什是从何而来,又是如此情形下给得张宝华:“这夜明珠,成色这么好,皇兄也只是得了几颗,就挑了赏了给我,我还玩了几日,想着你来看到定然喜欢,那日你来了我们厮混得忘了给你看,临走才想起来忘了给你就让徐旺送去给你,也不知道你那时开不开心……”说着就将那价值千金的夜明珠扔出去,力道之大,摔在地上碎成几瓣:“这些东西再贵重,再好,你不要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就这么一边说一边砸,没一会,箱子就见了底,官泽手碰到个锦盒,拿出来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套五彩琉璃酒具。

官泽举起五彩琉璃杯刚想扔出去眼前仿佛出现张宝华笑盈盈的小脸:“这么好看的杯子不知道夏天会不会更好看。”

官泽的手蓦然垂了下来,将酒杯放回锦盒:“今年夏天,我们一起看。”

锦盒下面的箱子里放着的,是一件黑狐狐裘,和众多珍宝比起来这件狐裘算不得什么,官泽将它拿出来抱在手里细细摩挲起来,这件狐裘已经旧了,赏给张宝华的时候本也没想着再多穿几回,官泽心神不稳,抬眼深情的望着床榻上的人儿,轻声仿佛再说情话。

“本王对你这样不好,你还想要本王的王妃之位吗?”

官泽一边喃喃细语一边把人抱进怀里:“张宝华,这几日本王想了很多,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胸口插着匕首躺在血泊中的模样,你知不知道,你吓到本王了,你吓到本王了,本王十三岁上战场,残肢断臂看的数也数不清,却被你吓成这样,你说,你要怎么赔本王?”

官泽低头温柔看了一眼张宝华,亲亲他冰凉的额头。

“以前从未想过你会离开我,现在……却是想尽一切办法都留不住你,你啊,还说我太狠,你又何尝不是?”

官泽拿过徐旺放在一旁的衣服,那是件大红色的喜服,上面用金线绣了麒麟,样式比照了官泽的亲王大婚服饰和王妃的婚服。

官泽小心翼翼的把它给张宝华换上,这才拉过他一缕雪白的头发放在唇边亲吻。

“留了你这么久,也该放你走了,你要恨我……就一定要恨得深一些……这样下辈子兴许还能记住我。”

“这次王妃的位置,是我非要给你。”

“明日……就送你下葬,问了你的生辰八字……不想竟是二月初八……呵呵呵……二月初八……当真是个好日子……”官泽轻抚张宝华冰冷的脸颊:“我叫官泽,字泽硕,你还不知道吧,该早些告诉你,上次还答应过你,你的下次生辰就给你取字……你看……现在给你取了那么多字,你却不告诉我你喜欢哪一个了……”

三月初一,一座棺木被运往官泽早已修建好的陵墓之中。

闭棺之际,官泽让所有人全都在陵墓外守着,自己一个人矗立在张宝华的棺椁旁,抽出那把曾经插在张宝华胸口的匕首割下一缕自己的黑发弯腰虔诚的放在张宝华雪白的长发旁边。

“宝华,我们拜天地吧,”官泽柔声低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官泽在心里默默的喊着,一个躺在棺材里,一个跪在棺材外。

礼成。

官泽最后凝望了一眼棺内人,亲手合上了棺椁。

“去吧,去和你娘亲舅舅团聚,”官泽低头摸着棺椁:“你亲手葬的他们,我不会动,我想……你肯定也不想让我乱动,以前你事事顺我,往后,我事事依你。”

五月,余盛武回京,路过张家老宅时见大门紧闭,看起来竟然有了些许荒废的意思,余盛武心里咯噔一下,但他有公务在身,并未上前去敲门。进宫述职完毕回府换下一身戎装洗去一身风尘仆仆,这才才听闻管家说到三个月前王妃被毒杀一案。

余盛武听完震怒。

“宝华兄弟呢!现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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