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他们过去的每一个安宁的夜晚一般。
只是这一回,他们将一同踏入生命的终点,从此长眠不醒。
——仙蝶……不怕……我马上……就过来陪你了……
第112章 骸骨-偏执-存疑
那天,宴青雄自杀在了姚仙蝶的棺材里。
本来要带去殡仪馆火葬的尸体,从一具变成了两具。
按照常理,姚仙蝶和宴青雄的遗像应该由他们的儿子来抱,但是宴执陌不愿意给他们,甚至动用了保镖,赤红的双眼如同一头失去了理智的守护着亲人骨骸的野兽,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无法接近。
大家谁都不希望这场葬礼被毁,但是谁都不愿意让步。
最后是宴青雄交往了一辈子的老朋友,现场辈分最大、说话分量最重的长孙松云主动站出来是让宴执陌来抱,其他人才终于安分了下来。
送葬队伍的正前方,宴执陌披麻戴孝,怀抱着宴青雄的遗像,简安眠则紧随宴执陌身边,怀里抱着姚仙蝶的遗像,他们中间的那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简安眠尽管穿着温暖的棉衣,却仍然觉得自己通体发寒。
宴执陌站在他的身边,相比其他嚎啕大哭的亲属朋友,情绪并没有多崩溃。
但是简安眠掌心紧紧握着的男人的手,却冷得好像握着一块冰。
男人的掌心一直都是温暖干燥的,这还是简安眠第一次触碰到男人如此寒凉的手。
他是很怕冷的一个人,但此时,他即使冻得浑身发抖,也丝毫不敢将男人的手松开。
没有人知道,表面上看起来仍然顶天立地的男人,实际上内里早已千疮百孔,肉体破碎得如同一具摇摇欲坠的骸骨。
男人迈出的每一步,简安眠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骨头在剧烈地晃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痛彻心扉的悲凉和绝望。
仿佛一旦他松开男人的手,男人的脊骨就会在下一秒轰然散架一样。
简安眠只能更加用力地攥紧男人的手,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掌心,给予男人一点微薄的温暖和力量,告诉男人,没事,还有他在。
两具尸体被一起送到了殡仪馆,它们马上就要被推进火葬场火化了。
尸体在火化之前,工作人员将会给亲属最后一次与死去的亲人见面的机会。
这个环节无疑是残忍和悲痛欲绝的。
亲属朋友一个个相继进入火葬场,工作人员将打开尸体上的白布,让他们每个人都看一眼。
长孙松云受不了这种场景,红着眼睛,摆手离开了火葬场。
他说,他希望留在自己记忆中的老家伙永远都是鲜活、逗趣的。
他不希望自己将来只要一提起那个老家伙,脑海里留下的,只有他冰冷的尸体躺在火葬场里等待火化的场景。
宴祖义已经错过了他母亲活着的最后一面,死去的最后一面一定不能错过,所以他进去看了一眼,只进去了一秒,变双腿发软、嚎啕大哭地被工作人员几乎是抬了出来,刚把他在等候区的座位上安置好,他整个人就像一团泥巴一样,从椅子上哭着滑倒在地上,然后躺倒在地上,无法自抑地仰头大哭。
工作人员还想再去扶,被宴执陌红着眼睛冷漠地制止了。
他的嘴角勾着一抹讥笑,说出来的话残忍得完全是在用刀子剜人的心:“让他哭,人活着的时候一滴泪没流,现在人没了,正好让他把欠的那些眼泪,全都还出来。”
宴祖义一个人躺在地上,哭得几乎把肺都要呕出来,然而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扶他。
“请孝孙宴执陌,及其妻子简安眠进来。”
祖字辈的后代结束,轮到了执字辈。
宴执陌的掌心不自觉收紧,下颌线紧绷得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简安眠手骨有些吃痛,但他更心疼男人此时的心痛。
“宴先生,走吧,进去看看,看看爷爷奶奶的最后一面。”
宴执陌回过神,连忙松懈了手上的力道,捧起少年的手,摘掉手套,轻轻吻了吻少年被他握红的手,嗓音嘶哑:
“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捏疼了?”
简安眠抿了一下嘴唇,望着男人布满血丝的悲痛至极的双眼,心脏酸涩得近乎窒息。
他把手抬起来,递到男人的嘴边,带着哭腔的声线颤抖:“是啊,我好疼,宴先生吹吹。”
“对不起,是宴先生不小心,宝宝不疼不疼,宴先生吹吹。”宴执陌当真以为自己把少年弄疼了,连忙愧疚地捧起少年红彤彤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又亲了亲。
指尖触碰到男人冰凉的嘴唇,简安眠内心的酸楚再也忍不住在一瞬间爆发,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哽咽道:“我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你才是最疼的,宴先生,你好疼啊……”
宴执陌愣了一下,指尖轻轻擦拭少年眼角的泪水,嘴角努力抬起来:“没事,宴先生都是成年人了,心里其实一直都有预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无论谁都躲不过去的。”
男人努力想要安慰心疼自己的少年,他一点都不疼,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简安眠忽然抬手捂住了男人的嘴巴,颤抖地哭着摇头:“别笑了,宴先生,求你了……”
宴执陌嘴唇蠕动,颤抖地捧着少年的手,干涩道:“好,好,我……不笑了……我不笑就是了……”
他看了一眼火葬场的方向,将少年的手握在掌心,抬手将少年一颗挂在眼睫毛上的泪珠轻轻擦去,声音很轻:“里面……有点吓人,你就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简安眠摇头,与男人十指相扣:“没关系,不吓人,爷爷奶奶那么好,怎么会吓人呢?我跟你一起进去。”
宴执陌盯着少年坚强的双眸看了几秒,最后决定:“好,那就一起进去。”
……
简安眠虽然上辈子在医院住了一辈子,但他一直都待在病房,哪里都去不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尸体,说实话,是有点可怕的。
但可怕的并不是尸体的外貌,因为爷爷奶奶离去没多久,尸体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看起来就仿佛睡着了。
可怕的,是赤裸裸地展示在面前的死亡。
简安眠看了几眼,便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他怕男人会崩溃。
但实际上,男人的表现依然冷静坚韧。
他认真地注视着爷爷奶奶的眉眼,像是要将他们慈爱的面孔刻在自己的记忆里似的,然后抬起头,对身边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便牵着少年的手,走出了火葬场。
等候区全是哭泣的人们,狭窄的空间里充满了悲痛的气氛,连吸到鼻子里的空气都仿佛浸透着眼泪咸湿的味道。
简安眠抬头看着男人坚毅的侧脸,像是再也受不了,忽然猛地转身,一把抱住了男人。
“宴先生,哭吧。”
宴执陌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