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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前夫难(9)+番外

他是一个Omega,但他首先想活出个人样。

豆大的汗粒从额侧滑下。

……

终于摸到了!

阮承把针筒紧紧握在手里,他一直如同踩在了软绵发泡的棉花上,现在总算有了在实地上的些许真实感。

阮承惨白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抬起头直视着方泽坤,眼中满是警惕。

阮承窸窣的小动作并未逃过方泽坤眼睛。

方泽坤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试图释放出信息素来安抚眼前的这个红着眼睛死死瞪着他的Omega,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别怕……你在怕什么呢?我不会伤害你的。”

阮承依然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方泽坤的话。

气氛有些凝滞,空气粘稠得仿佛有了实体。

方泽坤继续释放善意,他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目光中有几分柔情:“我不会强迫你的,更何况……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听到“孩子”这个词,阮承脸上的悲戚一闪而过,他的手把抑制剂攥得更紧了,指甲刺入手心,骨节泛白。

“没有了……没有孩子。”

阮承声音紧绷,他本以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会哽咽到不能言语,但没想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是松了一口气的,那些闷在心底的积怨愤懑,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方泽坤难以置信,他的手掌按在阮承瘦弱的肩膀上,强有力地钳住,似乎能把阮承的骨骼捏碎。“你什么意思?!”

阮承忍受着肩膀上钻心的疼痛,目光却如同一滩乌黑发臭的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我吃了避孕药,没有孩子。”

听到这句话,方泽坤浓烈的情绪喷涌着排山倒海一般爆发出来,阮承曾经暗示过好多回,想要一个孩子,方泽坤没想到他会吃避孕药。

铺天盖地而来的信息素席卷而来,阮承的血液隐隐有沸腾起来的趋势,他没再犹豫,把抑制剂的针头狠狠扎入自己的小臂。

冰凉的液体穿过上皮组织,渗入Omega的腺体,巨大的压力压迫着兴奋着、翻腾着、马上就要喷涌出来的信息素,使之变为一摊死水,再无一丝波澜。

方泽坤眼睁睁看着阮承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猛地伸手拔掉针管,吼道:“你在干什么?!”

体内是阵阵恶心,阮承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他没法推开方泽坤,但他强迫自己靠在背后的餐桌上,尽量远离方泽坤。

“你要是不信的话……或许垃圾桶里还有药盒,我可以找给你看……”

说着,阮承步伐虚空着,真的要去给方泽坤找那药盒。

“够了,”方泽坤把从阮承手中夺下的针管放在一边,拦腰抱起他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够了,我信。”

抑制剂发作很快,它来势汹汹,阮承如同被抽了骨头一样,浑身软绵绵的,额头上的虚汗一层一层渗出来。

他的语气轻轻的,开口全是气音:“方泽坤……你放过我吧。”

阮承的声音发颤,语气中满是乞求。

这句话一点都不铿锵有力,也没有任何震慑力,但方泽坤却怔住了。

阮承说完那句呓语,沉沉地睡去了,他手臂软软地耷拉在半空中,没有半分方才的强势。

方泽坤帮阮承摆好脖子,动作轻柔,好让他睡得更舒坦些。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好好观察过阮承,哪怕一次。

阮承睫毛很长,他总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微弱的灯光下,方泽坤突然发现阮承左眼正下方有颗小小的,浅褐色的泪痣。

都说长这样泪痣的人命中注定一生为爱所苦,被情所困,方泽坤却没见过阮承在他面前掉一滴泪。

阮承睡得极不安稳,大约还在难受的缘故,他的眉头一直紧锁,一呼一吸之间都在不自知地释放着信息素。

方泽坤如同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低头吻了一下阮承的泪痣。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其中夹杂着的情绪是无措。

方泽坤十六岁那年,父亲罹患肺癌不治身亡,母亲不久也伤心过度追随父亲而去,原本令人艳羡的幸福家庭瞬间化为泡影。他早早就把“无措”这个没用的词语从他的人生字典中删除,他要成为上位者,他要把能抓住的一切都牢牢抓在手里,处在金字塔顶端的Alpha不会感到无措,也不能感到无措。但面对眼前这个瘦弱的,永远安安静静的Omega,方泽坤难得地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世界对Omega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为了繁育后代而存在的。Omega天性对孩子有难以抑制的怜惜和浓浓的爱,这是镌刻在他们的基因中,永远无法磨灭的。

即使如此,阮承依然选择艰难地与强大的生理、不可违背的基因反抗,吃了避孕药。

他是真的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方泽坤静静注视着阮承的睡颜,低声道:“……好。”

一旁桌上还有半碗凉掉的豆花,隐隐散发着豆子特有的味道。

方泽坤坐在桌子上,就着阮承的勺子挖一块豆花填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与味蕾结合,也勾起了他有些模糊的一点记忆。

是在鲜血淋漓的痛苦回忆之前的一点温情。

第9章

方泽坤打开房门,门不结实地“吱呀”叫唤着,似乎随时会被风刮走。

门外是刺骨的寒风,枯枝败叶夹杂着灰尘在风的吹刮下聚集,转着圈扑来。

方泽坤最后回头看阮承一眼,准备关上门。

“哥哥……”

“泽坤哥哥……”

阮承的声音很轻,似乎要被门外呼啸的风声吞没了,但方泽坤还是听到了。

他猛然关上房门,大步走到阮承身边。

阮承双眼紧闭,头不住地摇晃着,他手指张开,想要徒劳地抓住什么,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太愉快的回忆之中。

他犹如一只陷入困境的小兽,他费力地想要挣脱,使出全身的力气来呐喊,也不过只吐出了两个字:“我……疼……”

方泽坤的整个心都像泡在了浓硫酸中,灼烧得疼。

阮承宁愿承受抑制剂带来的巨大痛苦,也不愿意让他碰他。

但却会在最难受的时候,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

方泽坤蹲在地上,把手指一根根塞进阮承的手心,缓慢握紧。

阮承的手掌冰凉而潮湿,方泽坤就用自己的手一点点捂热它。

外面早已黑透,唯有明月高悬,方泽坤不敢贸然移动阮承,只能接来热水,一遍一遍地帮阮承热敷。

阮承还在无意识地散发着信息素,淡淡的香味弥漫在方泽坤的鼻侧,他想起来了,那是在很早之前,月朗风清,阮承曾经说过:

“泽坤哥哥,小承的信息素是向日葵的味道哦,向日葵当然有味道啦,就是追逐太阳的味道!”

……

故事回溯到三年之前。

……

这个房间异常空旷,墙壁是刚刚粉刷过的,显得有些过分惨白。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大床就摆在正中央,旁边是个崭新的床头柜,甚至连覆膜还没有撕下。衣柜是内嵌式的,柜门紧闭。所有的东西都一尘不染,没有沾染一丝生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