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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81)

才踏上五楼,陈景皓便见507号的房门敞开,门口躺了几片玻璃碴和瓷片。

屋内,传出一个女人尖锐的嘶喊,像一把利剑,刺破了绿房子里的安宁——

“为什么撞死人的是你,坐牢的人却是我——”

陈景皓心口突突跳,他快步走到门边,只见田璐瘫坐在电视柜上,脑袋抵着那台液晶电视机,她双颊通红,两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而田遥,正死死掐着田璐的脖子。

她的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恨意。

浓烈得可以淹没一切。

淹没了她的冷漠和热情,她的勇敢和犹豫。

就像她所有的品质,都化成了那股浓重的恨意。

“田遥,你做什么?!”

陈景皓赶紧过去,从后面试图抱开她。

“田遥,你松手!”陈景皓喝道,伸手去掰开她的手。“你给我松手!”

田遥被陈景皓使力扯开,她刚才用尽了力气,被这么一拽,险些站立不定,陈景皓牢牢抱住了她。

田璐扶着柜子剧烈咳嗽,白皙的脖颈上印着几道红印子。

“田遥你到底——”陈景皓还想呵斥她几声,目光触及她额角带血的伤口,所有的责备都咽进了肚子里。他伸手想去帮她止血,又发现血并没有在流,“这怎么弄的啊,怎么弄成这样了——疼不疼——”

田遥没理会他,挣扎着又要往田璐那边挤去。

那边咳嗽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田璐阴阳怪调的笑声。

田璐像是没注意到陈景皓已进来,只定定看着田遥。

“小遥,你想知道为什么,好——”田璐的声音轻飘飘,“你知道么,要不是你当年冒充我和何嘉奕交往,何嘉奕会出来替我作证?”田璐幽幽地笑着,“小遥,我告诉你,这都是报应——”她一字一顿地重复,“这都是报应——!”

一直在抖颤的田遥,脸上刷地变白。那份抖颤,刚才是因为愤怒,而现在,却是因为心虚。

没错,田遥心虚了。

田璐说得一点没错,这都是报应,这都是她贪心的报应。

杨凯出事的那晚,田遥一直和何嘉奕呆在一块,可何嘉奕却以为,答应他的追求、接受他的约会、回应他的亲吻的姑娘——叫田璐。

谁让他先看上的,是那个外语系的才女。

田遥失控地低吼了一声,她挣开陈景皓,扭头朝楼下跑去。

陈景皓还没整明白来龙去脉,一脸的似懂非懂。他怔忪了片刻,皱眉看了田璐一眼,她已然没有了初见时的傲气,整个人看上去落魄又颓丧。

陈景皓没说什么,转身下了楼。

跑得太快,田遥在楼梯底下跟老徐撞了个满怀。

“哎哟——”老徐叫了一声,抓着扶手稳住自己,“冲那么快做什么呢——”

田遥迅速低下头,闷声说:“对不起。”

老徐:“……怎么了这是。”

田遥:“没事。”

她头也不抬,往门口大步走去。

“……”老徐无辜地摸了摸脑袋。

才没一会,田遥又拐回来,她盯着老徐,眼眶还红着,老徐脖子一梗,哎呦了一声。

田遥说:“外面的宝马,是田璐的么?”

老徐不解,“什么?”

“外面的宝马,是507的住客的么?”田遥换了一种表达。

老徐想了想,如实回答:“是啊,怎么了?”

田遥二话没说,走出门外,双手抄起门廊里的那把铁质小圆桌的桌腿——

“哎哟,姑奶奶啊——”老徐吓得赶紧跑过去。

然而,老徐还是慢了一步。

田遥站到驾驶座边,将桌子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

那块玻璃上立马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状裂痕,车子发出尖锐的鸣笛声。

老徐:“……”

“田遥——!”相对于刚才,陈景皓这一声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愤怒。

他气田遥管控不住自己,更气自己拦不住田遥。

陈景皓过去拉住田遥的手,田遥也不看他,眼神失焦,手里抓着桌腿不放。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你让她砸。”

老徐身后传来清冷的一声。

门前比空地上高出一层台阶,田璐就站在上面,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让她砸。”田璐说。

车子还在不断鸣叫,好似一场战争的助兴乐。

“反正——这车也是何嘉奕送我的,坏了——再让他送我台新的。”

陈景皓:“……”

田璐嘴角上扬,笑得很微妙。

田遥整个人晃了晃,忽地扔开桌子,甩开陈景皓的手,沿着响水路路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除夕的早上,街上人比往常多了一些,那些人,在收拾屋子、在杀鸡宰羊、在匆匆往老家赶。田遥路过形形色色的面孔,大步往前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见着路就走。她像抽离于路边的世界,没人注意到她,也没人入得了她的眼界。

田遥走了快半个小时,终于走累了。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江畔,便索性在一条石凳上坐下。她不禁寒战连连,也不知是石凳太冷,还是心太凉,或者都有。

她去衣兜里掏烟盒,取出一根咬在嘴里。她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却怎么也找不到火柴。田遥将烟拿下,捏在手里,颓丧地耷拉着脑袋。

寒风吹过,田遥的脸被吹得干绷绷的,刘海歪向一边,露出了额头一小块暗红,伤口上的血已经凝住了。

身边传来脚步声,那是鞋底踩在带沙的地面上的摩擦声。

一只银色的打火机递到眼前。

捏着打火机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显露。

田遥愣了一下,头也没抬,接过打火机。

嗒——嚓——两声,那根细长纸烟的末端燃起了小小的红光。

陈景皓接过打火机,在她旁边坐下,自己也点着了一根。

他没去抱她,也没说话,就像刚才一路一样,他默默陪着她。

猩红的火光将蓝色的英文字母化成灰烬,一根烟也到了尽头。田遥捏着烟头,手在微微颤抖。

陈景皓斜了她一眼,将手里的烟移开一些,伸出另一条胳膊揽住了她。

陈景皓温热柔软嘴唇轻贴着她凉凉的耳廓。

“……冷么。”他说。

这回,田遥很诚实,没有逞强,点点头。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饥饿加重了身体的寒冷。

陈景皓把烟头扔地上,一脚踩灭,两手将她圈住,抱得更紧一些,说:“那跟我回去。”

田遥摇摇头,也许是刚才太过声嘶力竭,她的声音低哑压抑。

田遥:“回哪?”

陈景皓:“你想回哪,就回哪。”

我想回家,但我没有家。

田遥紧绷的身子垮了一些,她顿了顿,说:“……哪都不想去。”

陈景皓:“那就哪都不去。”

田遥:“……”

田遥稍稍侧过头,看着陈景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