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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6)

田遥抬头,“你不是说空腹喝酒对胃不好么?”

陈景皓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那眼神像在指责他不以身作则。陈景皓忽而一笑,败下阵来。

“……是。”陈景皓夹了一筷子的豆皮,他可不敢说,他刚从宵夜摊吃饱喝足回来。

田遥不知他在笑什么,陈景皓笑起来让人不容置疑地舒服。

一会儿后,陈景皓再次端起杯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田遥也停箸和他碰了杯,“客气了。”

陈景皓喝了个见底,田遥也一滴没剩。

陈景皓搁下杯子,说:“我抽根烟,行不?”

田遥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询问她的意见。

“能给我一根吗?”

陈景皓看着她,挑挑眉,“你也抽烟?”

“不行吗。”

“行。”陈景皓笑了笑,递过一支给她。

“好烟。”田遥接过,低头浅浅笑了。“谢了。”

陈景皓有那么一小会的愣神,印象中,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笑。田遥的笑容很淡,若有似无,仿佛微风拂过,就能把它抚平了。

田遥食中两指夹着烟,笑容已逝,面容平淡,说:“再借个火。”

烤鱼腾起的蒸汽中,陈景皓看得有些不真切,他总觉得田遥还是在微笑。

“来,我给你点上。”陈景皓侧身倾过来,把打火机伸到她跟前。

打火机是Zippo的,看得出用了有段历史。田遥想起自己也曾买过一个,本打算送给前男友,结果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

前男友。

田遥又看了陈景皓一眼,这个男人留着板寸头,下巴爬出青色的胡茬,慵懒中带着不可质疑的硬朗。

对,硬朗。

这个词绝对用不到前男友身上,她不禁释然。事实上,她现在还真勾勒不出前男友的容貌了。

田遥略略欠身,两指夹着衔在嘴里的烟,凑到燃起的火苗上。她吸了一口,稍稍撇开头,长长吐出一口烟雾。

田遥的背微微弯着,姿态放松得甚至看起来有些颓废。她穿了白色背心,外面套了黑色开衫,下身浅蓝牛仔裤,打扮跟她的发型一样简单又随意。

背心的领口很低,陈景皓可以看见她大片白皙的肌肤。田遥的锁骨线条清晰平直,吸烟的时候露出深浅适度的锁骨窝,有种难言的性感。

性感的锁骨。

陈景皓喉咙有些发紧。

他挑眉看着她桀骜不驯的头发,忽然低声笑了。

看到陈景皓连着莫名笑了两次,田遥以为那是在笑她,不觉有些不好意思。

田遥弹了弹烟灰,说:“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陈景皓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又不由笑了。

这下,田遥的双颊都发烫了。

田遥没什么胃口,还是很给面子吃了许多,陈景皓只动了几下筷子,大多时候在抽烟。

陈景皓看她放下筷子,说:“吃好了?”

“吃好了。”田遥点头。

“那我们走吧。”

陈景皓买了单,和她沿着江畔的路散步回去。

夜色浓重,江风微凉。

江边的风景看了许多遍,这还是田遥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共赏,还是一个男人。

说起来,陈景皓还是她出狱后遇见的第一个陌生男人。

心里涌起微妙的感觉,她希望这条道能长一些,好让她可以慢点回到那个空寂的房间。

只是路终究还是走到了头。

他们到了自家门前,陈景皓说:“……那,晚安了。”

“晚安。”田遥转身去开门。

“唉——”

田遥转回头,昏黄的楼道灯下,陈景皓脸上的棱角更有质感。

“你……不会再忘记关煤气了吧?”陈景皓说。

田遥定定地看着他,陈景皓回视她的眼神,没有半分躲闪。看着他漆黑如夜的眼眸,他每一次眨眼都似乎牵动着她,让她心跳加速。

“……再也不会了。”她摆摆头。

“嗯,那就好。”陈景皓刚想转身,又顿住,“我的备用钥匙,你还能帮忙继续保管吗?”

田遥想了想,点头。

“明天你几时在?我走前把钥匙给你。”

“明天休息,都在。”

田遥进屋后再次打开了煤气。洗澡的时候,隔着氤氲的热气,盯着墙上变黄的瓷砖缝,她不知不觉就恍惚起来。

眼前闪过杂乱的场面和面孔,想要一一辨认却无从下手。不一会儿,这些幻象又如泡泡一样,倏然消失殆尽——田遥打了个哆嗦。

洗澡水变凉了。

煤气用光了。

田遥:“……”

就算陈景皓没有来敲门,这点煤气也不够送她一程吧。

天意难违,看来今天横竖走不了了。她突然笑了起来,像个傻子一样。直到打了个喷嚏,田遥才麻溜地关了水。

翌日,陈景皓醒来时,已是将近午饭时间。他洗漱的时候,发现胡子长了不少,眼圈泛着淡淡的青黑,越看越失意。

陈景皓出门后,看到对面依然大门紧闭。他想起昨晚的事,掂了掂手中的钥匙,走过去敲田遥的门。

敲了三下,无人应声。

看着边上的门缝,陈景皓似乎又看到了昨晚的景象。

那只带着伤疤的手,那双黯淡无光的眼。

陈景皓不由紧张起来。

“田小姐,你在家吗?”

身后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你找我干嘛?”

陈景皓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穿着黑色卫衣的田遥,一手拿着类似宣传单的纸张,正静静地看着他。

陈景皓:“……原来你刚才不在家啊。”

“嗯。出去了一会。”田遥多看了几眼他的胡子,“怎么了?”

“说好的帮我保管一下。”陈景皓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递给她。

“……好。”田遥最初以为他只是玩笑,毕竟,他们不熟。

“对了,留个电话吧,以后找你也方便。”陈景皓掏出了手机,滑开了屏幕。

“我……”

“什么?”陈景皓抬眼看着支吾的田遥,“你不会告诉我你连号码也不记得吧?”

田遥咬唇点头。她没有要联系的人,通讯录里唯一的号码是温礼的。自从搬来那天给温礼发了短信后,她再也没碰过手机。

如果其他女人说这话,陈景皓会觉得那是托词。但放到田遥身上,他信。

他居然相信。

“这样吧。”田遥开门进屋,找来一支钝头铅笔,连着刚才手里的纸一起递给陈景皓。“你把你号码给我,回头我发信息给你。现在……手机估计没电了。”

“……好。”

陈景皓接过,那果真是一张宣传单,他只看到“美术班”几个字,就被田遥翻过去,让他写背面。陈景皓垫在墙壁上,把号码留给她。

当天晚上,陈景皓坐在酒吧吧台前喝着酒,跟一个红头发的调酒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人群在他们周围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