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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19)

戴云辉拳头攥紧,下唇咬出印子。

“呵呵。”金伟全怪笑两声,“我记得了,他应该没时间教你。他啊——”金伟全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太阳穴,“时间和脑子都用来想着怎么上那个小清洁工了,哈哈哈哈——呃!”

戴云辉一拳挥出,金伟全的笑声被生生扼断。

“啊——”苏丽尖叫一声,吓得像只猴子往后蹿,全然不顾险些摔倒的金伟全。

金伟全抹了一把嘴角,咸腥味已蔓延口腔。

“我操/你妈!”金伟全看了一眼手里的殷红,侧头吐一口唾沫,握起拳头揍回去。

人群中冒出几个人,加入金伟全的阵营,戴云辉腹背受敌,很快落了下风。

旁边的人都退开,离得远远的,形成一个疏散扭曲的圆圈,个个脸上或多或少露出害怕,也没人敢上前劝架。

“妈的!老子看你还敢嚣张——!”

金伟全狠力踢向戴云辉小腹,戴云辉吃疼抱着脑袋蹲到地上。旁边一人见势踹了他肩膀一脚,戴云辉倒在地上,像只煮熟的虾子弓着身。任是如此,他也没求饶,嘴巴像拉紧的拉锁。

这边动静太大,那边陈景皓一桌也看过来。他们之间隔了七八桌,又加之前面的人要不伸长脖子、要不站了起来,他们看得并不真切。

“又打架了吗。”窝在沙滩椅里的方晓君如梦初醒般揉揉眼睛,交替看着那边和身边的空位,“啊——话说,呆毛怎么还没回来……”

陈景皓显然也想到同一点,他浓眉紧锁,站起来顺脚把椅子往后踢了踢。

“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这呆着。”

说罢,他大步向那边走去。

在酒吧呆久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方晓君哪肯乖乖坐着。她也站起来,走出两步,回头看了田遥一眼,“你在这呆着。”

田遥:“……”

陈景皓和方晓君一前一后,从人缝中穿过去。田遥没有犹豫,跟上他们。

陈景皓鹤立鸡群,从一颗颗黑乎乎的脑袋上方,瞧见躺在圈子中央的那撮红毛。他不由分说,扒开人群走进去。

“你们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他声若洪钟,放在平时定能唬住这群小喽喽,但此时——他们都在人肉沙包上干得热火朝天,全然置若罔闻。

陈景皓也不废话,长臂一伸,揪住其一后领,将之撩开一边。旁边之人惊觉突变,才愣神片刻,又被陈景皓掀到地上。

小兵上阵,金伟全早就闲在一边。剩下那三人见来者不善,顿了一顿,瞧瞧目眦欲裂的陈景皓,又望望他们头儿,一时拿不准该上该退。

趁着间隙,陈景皓把戴云辉扶起来。

“你还行不,啊——喂,给我撑着点——”

戴云辉手臂从脑袋上拿下,猛地咳嗽,说不出话。他的脸万紫千红,比京剧脸谱还精彩。

眼角余光瞥见金伟全的冷眼阴笑,陈景皓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

金伟全杵在那里,既不出言阻止,也不抡胳膊动手,然而脸上显而易见的戾气,分明只有一个意思。

“他们只有两个人——!妈的,上啊——!怕什么——!”小地痞嗷的一声,朝其余人歪了歪脖子。

刚才被扔在地上的两人爬起,连灰尘也顾不上拍,和着那三人哄然而上。

陈景皓低骂一句,横腿扫出,踢翻其中一个。那人倒地,捂着肚子呻/吟。

青白色的灯光洒在带土的水泥地上,灰尘在半空轻扬。陈景皓迎着光,神色阴霾,双眼带上血丝,锐利的目光射向背光里的金伟全。

“全哥,看来今晚不客气是不行了啊。”

金伟全也不跟他废话,冷哼一声,黑夜将他的笑容染得愈发狰狞。

陈景皓搀着戴云辉,拳脚有些施展不开。猛虎难敌众猴,陈景皓路数并不狠辣,几番下来只被缠成一个平手。

“啊,呆毛——”人群中传来方晓君的惊呼,她已经站到最前排。陈景皓顺势将戴云辉往那边推出,方晓君踉跄几下,总算把他给稳住。

他只这么一下,后背就露出大片空门。眼见他卸下包袱,那几只小猴将不再是他敌手。一直旁观的金伟全左右看了一下,就近拿过桌上一个豆奶瓶,直直向陈景皓后脑砸去——

陈景皓只觉背部受到撞击,一股力量将他推前几步,几乎扑倒前面那人身上。

接着嘭的一声,那是玻璃爆裂的声音。

他回头,田遥正对着他,她微微弓着腰,凌乱的刘海挡住她的眉眼,那只扶在桌子上的手在颤抖。

桌子中央的火锅还在自顾自冒着泡泡,而她脚边,透明的玻璃碴撒了一地,混着奶白色液体。

看着突然蹦出的肉盾,金伟全也一下子愣住。

“田遥——”

田遥仿若没听见,忽地转身,单手抄起锅耳朵就往金伟全甩去。

她脑袋还眩晕,手劲也不足,幸而金伟全离得近,他正欲跳开,那半锅子滚烫油水大半泼到了他腿上。

“啊——!”

伴着铁锅落地的哐当声,金伟全摸着大腿吃痛地叫出声,鬼哭狼嚎一般。

鬓角的发梢滑下几滴混浊的液体,田遥嘴角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另一手抄过一只啤酒瓶,逼近一步指着金伟全,低吼道:“你再敢动他试试——”

拿着酒瓶的手臂微微颤抖,她却没有放下。

她慢慢抬起头,那几撮刘海散到两边,露出那双眼睛没有以往的清淡,取而代之是眼里的血丝,还有眼底的火焰。

她倏然举起酒瓶,狠狠砸在金伟全脚边,金伟全往后缩了缩。那些绿色的碎片,棱角泛着尖锐而冰冷的光。

警笛声破空而来,金伟全一伙人面面相觑片刻,还是金伟全先反应过来。

“愣着干嘛,撤啊——!”

他跛着腿,骂骂咧咧往警笛相反方向钻去,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田遥一眼,她身子轻微摇晃,却依然坚定地立在那里,死死盯着他。

“妈的,疯子!”

“喂——”

陈景皓快步走到她跟前,扶住她双臂,低头看着她。

“你感觉怎样了,啊——说句话——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她仰头看着他,完好无损的他,忽然轻轻笑了。

她的笑容,依旧清清淡淡,又带了点骄傲。像个小女孩,从熊孩子中守住了自己的巧克力。

“陈景皓,我没事。”

陈景皓愣怔住,回想刚才那个笑容,低喃一句。

“真是疯了……”

市六医院急诊科里,温礼像往常一样,换上白大褂,开始一晚的值班。他还在整理衣领和衣袖,外间传来敲门声。

“请稍等——”

他应过,匆匆理了一下外套,从里间出来。

门口走进一个护士,怀里抱着一本文件夹。

“温医生,刚来了个病人,头部被玻璃瓶砸伤了,需要你过去看一下。”

“好。”温礼从口袋掏出口罩戴上,跟着护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