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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100)

“……好。”

彭妍把卡号输入手机。

彭妍出去后,田遥把桌上手机的充电线拔下。

她摁下电源键,屏幕亮起。

手机像素不高,可以清楚地看到屏幕上的细点。手机桌面是一个男人站在厨台前的背影,黑衣服、灰裤子,不扎围裙。

田遥点开通讯录,陈景皓的名字排在通讯录的第一位。

她拨出了一条电话。

不知谁摁开了电视,里面传出重播电视剧的对白。电视机上方的紫外线消毒器“嘚”的一声亮起,开始工作。

田遥低头看着盖在腿上的被子,上面堆出繁复的褶皱,她伸手抚了抚。

她的耳边只有嘟嘟的等待声。

一声。

两声。

……

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田遥放下手机。她伸直腿,又在被子上抚了抚,被面还是皱巴巴的,怎么也抚不平。

晚饭送来的时候,彭妍也回来了。

田遥架起床上的桌子,上面摆着塑料饭盒,里面一份白切鸡和青菜,外加一盒饭,一碗番茄蛋汤。看上去倒不倒胃。

旁边两床的孕妇依然是家属带饭。

彭妍进来,愣了一会,说:“你等着。”

田遥抬头,不明所以,“……干嘛。”

彭妍没再说什么,扭头又出去。

四十多分钟后,彭妍又出现田遥的床尾,手里多了一只保温桶。

田遥显然没什么胃口,饭菜还剩大半,但她还在嚼着。

“……干嘛。”田遥看了一眼那只保温桶,筷子上还夹着一根挂着肉的鸡骨头。

“喝!”

彭妍把保温桶往桌上一顿,田遥筷子上的鸡骨头掉到了饭盒里。彭妍把保温桶拧开,骨汤香味溢了出来。

“……哪来的。”田遥也不扭捏,把保温桶挪到眼前,瞄了一眼。

玉米段在骨汤里泛着莹润的光泽。

彭妍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这你不用管。”

田遥也真的就没再管,谢过她,抓过勺子捞玉米吃。

彭妍笑得很满意。

彭妍每天傍晚都来看田遥,给她带饭带汤,还给她带了画夹和画笔,让她解闷。

田遥的出血有所缓解,但还没完全止住。

彭妍提起,林卉的妈妈问起怎么很久没见到田老师了。

田遥瞬时有点紧张,“你怎么回的?”

彭妍摊手,“我说大好的春天,你下乡踏青写生去了呀。”

屋外枯枝上早已吐出绿芽。

只不过田遥住在最里面,看不到窗。她只有傍晚晾衣服的时候,才会到走廊上去,而那些绿芽,也染上了黄昏那种悲剧般的色彩。

她好像,也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认识他。

田遥抬眼,冲彭妍淡淡一笑,“谢谢。”

有天下午来,彭妍脸色不太对劲。田遥问她怎么了,彭妍只是勉强笑笑,“还能怎么,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呗。”

说罢,她提起水壶,“我出去给你打点热水。”

楼道两头是电梯间出入口,放置了微波炉和开水器。

彭妍把热水壶放到水龙头下面,腾着热气的开水咕噜咕噜流进水壶里。

刚才,就是在这里,她出电梯的时候,听到田遥同病房那两个家属的对话。

“住里边床那个,也是来保胎的吧。”

“应该都是吧。”

“怎么一周多了,也没见她男人来过,都是同一个女的来。哎,你说,该不会是小三吧?男的被家里大的管住,不敢来。”

“谁知道。看着年纪倒是不大……”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热水满出来,溅到彭妍的手背上,她回过神来。

彭妍提着水壶往回走,路过门口那两床时,刚才碎嘴的那两个中年妇女匆匆别开眼。

彭妍把水壶放到桌子边,直起腰,看到桌上那只手机的屏幕,已经裂得像蜘蛛网一样。

彭妍讶然,指了指手机,“……怎么烂成这样了?”

田遥低着头,手里翻着托彭妍买的怀孕书籍,声调平平直直,“摔的。”

“……”

彭妍那根手指僵了僵,曲了起来。她坐到椅子上,看看电视,又看看田遥,终于憋不住。

“小遥子。”

田遥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嗯?”

“……宝宝的爸爸,也不来看看你们么。”

田遥的手停住,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彭妍,眼神迷茫,像只看到她和彭妍之间的某一点。

“我——”田遥的双肩垮下来,“我联系不上他。”

“啊——”彭妍一下子理解不了。

“我联系不上他。”田遥重复,“我给他打过电话,但他不是关机、就是不接。”

已经整整十天了。

彭妍咬了咬唇,“那……有没有联系过他身边的人呢,走得比较近的。”她叹了一口气,“再怎么说,他也有份参与啊。”

田遥好似要宽慰她不用担心,挤出了一个苦笑。

“有。”田遥说,“有联系过的。”

田遥有联系过温礼。

但温礼表示不甚清楚陈景皓的现况,连方晓君也知之甚少,他们只晓得陈景皓一直在外地,与他们的联系并不频繁。

田遥挂掉电话,感觉她和陈景皓之间的纽带,也断了。

彭妍想问她之后的打算。既然田遥并无主动提及的意思,她要是再问,就显得是她在逼她决定。

刚才她的问题已经让田遥神色黯然,彭妍不忍心看到她的挣扎。

“走一步算一步吧。”

田遥最后说,那抹淡淡的笑,是在自嘲。

有几个晚上田遥做了噩梦,梦境荒诞、混乱又可怖。

她只记得有一晚梦到了一段带血疙瘩的东西,像木墩,又没有木墩粗,像一个弓着背的小孩,又没有小孩那么宽。

惊醒后田遥后背沁出一层薄薄的凉汗,胸口闷得犯恶心。

幸好,在医院呆了足足两个星期,终于听到了胎心,田遥被通知可以出院。

孩子是保住了,但往后还需多加休养。

走出住院大楼,田遥比出狱的时候还欣喜。

一切都因为有所期盼。

期盼着新生,期盼着重逢。

彭妍帮田遥办妥手续,十一点多,她拉着田遥的行李箱一起离开医院。

住了半个月,田遥添置了不少东西,原本的背包装不下,只能出动行李箱。

田遥和彭妍走到门诊楼门前,便遇见了熟人——林美池抱着林卉,从门诊楼里出来。

田遥和彭妍交换了一个眼神,和林美池打了招呼。

林卉蔫蔫地伏在林美池身上,听到声音,懒懒地转过头,叫了一声“老师”。

彭妍摸了摸林卉的脸颊,“咋了这是。”

林美池说:“发烧了,刚吊完药水。”

田遥:“徐大哥呢?怎么没有一起来啊。”

“老徐啊——” 林美池托着林卉的小屁股,把她往上掂了掂,“回宁川看陈景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