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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10)

明知道这样的人可能不存在,田遥身上那份沉默又凝重的气息,总拽着他的思想往这个方向走。

田遥醒来已是中午时分,她眼底带着明显的黑眼圈。田遥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叹了一口气,背着画夹出了门。

她下楼拐了个弯,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SUV,车身带着黄色和棕色的条纹。高大的车子混在一排普通家用的轿车里显得霸气十足。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司机的胳膊闲闲地搭在上面,深蓝色的衬衫衣袖随意挽起至手肘,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

田遥路过,不经意往车里掠了一眼,刚收回视线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

她没有回头,似是想了想,直接倒退了几步。

车里那人顿住,烟灰都忘了弹。

“陈景皓。”

“嗯。”陈景皓笑了笑,眼神溜过她肩上军绿色的画夹,“去哪啊。”

田遥没有回答,看了一眼车子,说:“你换车了。”

陈景皓坐在车里,田遥刚好可以和他平视。他看着田遥清冷的容颜,吸了一口烟,眯起眼神秘兮兮地说:“老板的。”

“哦——”田遥恍然大悟般,“原来你是老板的司机。”

“老板的司机……”陈景皓低下头笑了,“对,我是老板的司机。”

“你笑什么。”

陈景皓忍着笑,摇了摇头,“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田遥微微歪着头,“海城路的沃尔玛,顺路么。”

“顺路。”到哪都顺路。陈景皓从车里取过烟灰缸,将烟头掐灭在里头,“上车吧。”

田遥把画夹放进后座,自己坐到陈景皓旁边。

周天出行车辆不少,陈景皓稳当地在车缝间穿插,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海城路附近。

“你吃饭了吗?”陈景皓踩下刹车,停在红灯前第一排。

“没。”田遥说,“你呢?”

“一样。”陈景皓转过头来看她,“你赶时间不,要不找个地方先吃饭。”

田遥看着不远处的大厦,说:“我不急。”

陈景皓开到沃尔玛那栋大厦,在路边寻了个空位停好车。

“先吃饭,一会再回来拿画夹吧。”

田遥点点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太阳有些刺眼,陈景皓眯了眯眼,说:“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田遥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嗯。”

田遥随手指着最近的一家饺子馆,陈景皓点点头,“好。”

陈景皓翻了翻菜单,点了两盘饺子,香菜猪肉馅和三鲜馅。田遥琢磨了一阵,只点了一碗黑米粥。

陈景皓说:“点好了?”

田遥:“点好了。”

陈景皓又叫了一份凉拌三丝和凉拌拉皮。

饺子店有自助的豆浆,陈景皓去接了两杯。

等菜期间,隔壁桌的两个学生模样的女生频频朝他们投来眼波,不时窃窃私语。

陈景皓掠了她们一眼,小女生别开眼一会,等他收回视线又有意无意望过来。他倒是无所谓,田遥却受不住了。

她放下杯子,冷冷看向她们,说:“你们看够了吗。”

两桌之间隔了一米宽的过道,田遥声调恰到好处,既能让她们听见,又不至于招摇。

两个小女生红了脸,彻底噤声。

陈景皓愣了一下,轻轻笑了。他伸出拇指,说:“你是这个。”

“我认得她们。”田遥说,“我跟她们是一个画室的。”

“画室?”

“楼上的画室。她们都是明年要考美院的,我也在上面学画。”

陈景皓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说:“你也要考?”

“不考。”田遥笑了,这回带了几分无奈,还有自嘲。

陈景皓看出她不想深入,于是转了个话题。

“田小姐以前是做什么行业的。”

刚问出口,田遥马上接话,“叫我田遥。”

“……田遥。”

“在一个服装工厂里面当女工。”

提起过去,田遥感觉没想象中的困难。她想了一下,把原因归到陈景皓身上。

陈景皓于她来说是陌生人,他和她的过去没有丝毫瓜葛,田遥不必担心陈景皓会戴上有色眼镜看她。

即使她在酒吧做着最底层的工作,陈景皓对她也没有半分轻视。

陈景皓是她新生的起点。

服务员上了菜,两人停止了交谈。陈景皓看来是真饿了,一盘饺子很快见了底。田遥没什么胃口,只夹了几筷子的凉菜,一碗粥只吃了一半就停住了,她抽了一张纸巾擦嘴。

“就吃饱了?”陈景皓抬眼看着她,筷子刚夹了一只饺子到味碟里。

“嗯,没什么胃口。你慢慢吃。”

陈景皓这下速度更快了,几乎是风卷残云把剩下的扫荡得七七八八。

田遥看着他,“……你可以慢点,我不赶时间的。”

陈景皓不以为然笑笑,举手喊了一声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把菜单递过来,“你好,一共是53块。”

田遥先一步接过,说:“我来吧,你送我过来,我请你是应该的。”

“……那么客气啊。”陈景皓说,“不用了,我来吧。我不习惯让女人请客。”

田遥没了声音,陈景皓掏出钱包才发现田遥一直盯着他。她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连眉头都没皱。

陈景皓无奈收回钱包,投降似的笑了笑,“……行,让你来。”

田遥没带包,她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块,递给了服务员。

相比那些盛装打扮的女人来说,田遥的行头简约得另类。陈景皓已经开始有点习惯了她的不寻常。

拿了找头,田遥和陈景皓一起回到车边。陈景皓开门将画夹取给她,“课从几点到几点?”

“两点到五点。”田遥接过画夹,背到肩上。

陈景皓看了下手机,现在已经一点半了。

“你这生活挺充实的嘛。”

田遥笑了笑,“我先走了。”她刚走了几步,却被陈景皓喊住。

“哎——”他说,“我要外出一段时间,你能帮个忙吗?”

她拇指勾着背带,太阳底下眯眼望着陈景皓。

“你说。”

陈景皓走近她,“我阳台上养了几盆花,我不在的时候,你能帮我浇下水吗——不用每天,偶尔隔几天就好。”

田遥的手在背带上滑动了一下,“到你家去么?”

“对啊,备用钥匙你有的。”陈景皓听出她的顾虑,“我那除了我,不会有人去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田遥想着,点了点头。

“可以。”

“麻烦你了。”

田遥上了楼,才发觉忘了问陈景皓种的是什么花,究竟隔几天浇一次水才好。心里揣着这疑惑,下了课她匆匆往住处赶。

田遥先回自己那边拿了备用钥匙,来到陈景皓家门前,她明显踟蹰了几秒。

那是一个独居男人的家。陈景皓给了她进入的权利。

田遥开了门,屋子跟她那格局相同,小厅里布放着跟屋子一样老旧的家具,一面墙上立着书柜,柜顶上方残留奖状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