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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燕/那位客人(31)

蔡堂燕低喝:“我不穿了行了吗,拿去当了给你换钱!”

到得初三,蔡江豪又吩咐她穿上这件衣服,说:“别给我们家丢脸。”

蔡堂燕哂然。

大早上蔡堂燕蹲天井旁刷牙,蔡江豪提防的眼神就跟过来了。她抹掉嘴角的泡沫,“今天我不跑行了吧!”

午饭过后没多久,石凯旋和他妈妈跟着媒人来了,只不过石凯旋坐轮椅上,双腿盖了一条毯子,但依然可以从轮廓看出双腿的羸弱,瘫痪让他双腿肌肉萎缩了不少。衣着比整个人光鲜。虽然早有心理建设,蔡堂燕见着他时还是吃了一惊。印象中活奔乱跳的小男生突然变成了干巴巴的,糟老头一般。

石凯旋勉强跟她打了声招呼,蔡堂燕也象征性回了一句。剩下的都是两家家长和媒人互相探底。

蔡堂燕时不时看石凯旋一眼,确定了一件事。

她对这类特殊群体并没有强烈的同情心,相反,石凯旋如今毫无生命力的样子让她隐生排斥,这也是她开头排斥常鸣的原因。没有活力的人像魔鬼一样,吸食你的精力,只会拖着你坠进深渊。她不是救世主,她自己尚且苟延残喘,已无余力去把别人拉出低谷。

忽然,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像等她说出一个答案。

不要。蔡堂燕心里喊。

她的手机失礼地替她作回应,上面是一串没存名字的号码,但她觉得她知道是谁的。

“我接个电话,你们慢慢聊。”

蔡堂燕拿着手机,走出家门。

第二十一章

“喂, 你好。”蔡堂燕对着电话讲。

那边悄无声息。

“喂?”她重复一遍,顺便检查信号, 还是满格的。

有人低低笑了一声,类似嗯或者哼。蔡堂燕登时想到那头是谁。

“还‘你好’, 没把我号码存下来呢。”

寻常开场白里“常先生”缺之不可,蔡堂燕和常鸣都有了共识,下一句她果然说:“常先生……有什么事吗?”

那头讲:“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蔡堂燕到了自家大门口, 鞋底一圈又一圈搓着小石子,“我没什么事啊……”她像往常一样小声说,听起来带点自怨的意味。

“说什么?大点声, 没吃饱饭吗。”

隔着电话, 蔡堂燕感觉他声音像海浪一样打在她后背,不自觉挺了一下, 提高声调重复一遍。

“大点声。”

“……”

“听不懂我说话吗?”

蔡堂燕降回寻常语调,“常先生,可能是你手机音量小吧?”

常鸣一时无话,蔡堂燕又补充, “也可能我这边信号不太好……”

“蔡小堂,你要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事就大声说话, 把你的自信拿出来, 细声细气的白长那么大个,声音跟个小老鼠一样……”

“你才是小老鼠。”可能是这些天和蔡江豪争吵多了,她自然而然反驳,脱口才觉得不妥, “……我不是小老鼠。”

常鸣哪想到她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只觉仿佛看见他八岁的小侄女撒娇,开始怀疑是不是打错了电话。反应过来后浑身酥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他掩饰地说:“这都年初三了,没想起跟我说声‘新年快乐’吗?”

蔡堂燕编辑拜年短信的时候的确漏了他,于心有愧,说:“常先生,新年快乐。”

“然后呢?”

然后?还有然后吗?

蔡堂燕苦思冥想,空闲那只手摸着另外一只袖口的纽扣,“唔,恭喜发财。”

“……好好好,一起发财。”常鸣无奈地笑,“什么时候回城?”

蔡堂燕说:“还没打算好。”

“回来告诉我一声。”

“……”

“有没听到?”

“好吧。”

“‘好吧’……挺不乐意的啊。”

“好的,我回城告诉你。”

常鸣说要去忙了,让她挂电话。蔡堂燕握着手机脑袋晃了晃,像跟摇瓦瓮听水声似的,又将刚才对话内容捋一遭,还是想不明白常鸣的目的。但这通电话像个钩一样,把她拉离现在的困境,提醒她除了被嫁人的命运,她好像还可以有另外的解脱方式。

里头石凯旋家人和蔡江豪也不知道聊什么,竟然没有吵开。媒人见她回来,怂恿着让两个年轻人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沟通感情。

轮椅上的石凯旋跟晒干的腐竹一样,看上去脆脆的,一捏就断。蔡堂燕加了他的微信。

午饭时间送走了客人,蔡江豪一脸阴沉地回来,指责蔡堂燕刚才突然跑出去很失礼。

蔡堂燕说:“反正有我没我,你们还不是一样要替我做决定。”

蔡江豪扬起手掌就要挥过去,胡新雪撞开他的胳膊,“你大过年的打什么人,晦不晦气!放开——”

胡新雪本是没什么力气,这下大气喘起来,蔡江豪一怕出事,二也没有暴怒,手垂了下来。

蔡堂燕宣布:“一会吃过饭我就回城了,过年聚会多,回去帮帮手。”

胡新雪第一个关心,“这才初三啊……”

蔡堂燕避开她的目光,“之前跟老板说好了回去,过年这几天加班费也多点。”

蔡江豪插话,“多怎么不见你拿点回来用?”

她懒得理他,进房收拾东西,除掉那几盒年货几乎也没剩什么东西。她把胡新雪叫进来,匀了两千块现金给她。胡新雪依旧表现得难为情,本应该是做母亲的来抚养她,如今成了女儿撑起半个家。可又别无他法。蔡堂燕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反应上稍显疲惫和敷衍。

蔡堂燕顺利地离开家,蔡江豪甚至送她到镇上搭车的地方,毫无波折的路程让蔡堂燕开始怀疑蔡江豪回来过年的意义。往日受压迫太多,得以一日安平时竟然有不真实的感觉。

加班不过是蔡堂燕逃离家的借口,老板回老家了,初八那头才恢复营业。一个人呆着虽偶感孤独,这份自由难能可贵。初四的白天蔡堂燕都泡在商城,那里有空调,暖和。回去的公车上又接到常鸣电话,先静了一会问她在哪,蔡堂燕说在老家。

“怎么那么吵?”

“……在汽车上。”

公交报了她的站,蔡堂燕边听电话边下车,踩到水泥地的瞬间电话也断了,像踏进无人区。

她仔细看手机,电量充足信号满格,不存在影响通讯的因素,只能是常鸣主动挂了。她讪讪收好电话。

入夜天全黑下后,常鸣又来电,频率赶得上定位器了。蔡堂燕等了一会才接,那头只有俨然命令的一句话——

“蔡小堂,你下来。”

然后挂断。

没有上下文她怀疑听错了,明明告诉他在老家。蔡堂燕拿着手机坐了会,终于战不胜好奇,到阳台上探头看下去。

夜深没什么车开进开出,楼下空地有几个小朋友在放烟花,大喊大叫的,边上陪了几个大人,有一个站得稍微远些,那些仙女棒点燃了,依稀的光照亮了那人手里多出来的一根棍子——是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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