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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坠网(85)

“是在小医院透析的吗?”医生问。

“是。”

“小医院的设备不如大医院的精良,从你的结果就能看出来透析的效果不是很好。”

习隽野蹙眉,“不是很好代表什么意思?情况在恶化?”

“恶化谈不上,只是效果没有那么好,”医生说,“我是建议在我们医院做的,我们刚进口回来几台机器,是最新款,全国不超过五家医院有,是专门针对肾病需要做透析的病人,效果很好。”

习隽野追问:“那这个机器的费用……”

习父打断他,“能治好这个病吗?”

医生:“慢性肾衰竭没有治愈的可能。”

习父笑了笑,“既然如此,机器的好坏又有什么用?能控制就好了。”

习隽野看着电脑上的报告,沉默不语。

“那可不一样,好一点的机器,效果自然更好,治疗显著,自然活得更长。”

医生的话已经很直白,习父还是拒绝,表示不用,医生也就没有继续劝告,开了几种新药和单子,让他们去做治疗。

出了诊室,习隽野依旧没有说话,刚刚医生说的话触及了他的某根神经,“试一试”的想法越发强烈。

习父看了习隽野一眼,“还在想仪器的事情?”

习隽野淡淡地嗯了一声,“爸,试试吧?医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在小城市里的医院肯定比不上这里的,今早的排队情况你也看到了,否则别人不会凌晨三四点就来排队拿号。这里肯定是最权威的,反正都是花钱,花了钱却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这个钱花得不值。”

父子俩驻足在窗边,这里稍稍僻静一点,勉强在这个忙乱的环境中算个能说话的地方。

“小野,我这个病是没法治愈的,这是事实。”习父喟叹道,“所以对我来说,机器的好差都一样,都是缓解的作用,有什么区别?”

习隽野:“可是……”

“全国不超过五家医院有这种仪器,”习父继续说,“物以稀为贵,你觉得这个价格,是我们这种平常小老百姓能消费得了的?”

习隽野抿着唇,眼神有些孩子气得倔强,“你明明连费用都没让我问。”

“因为没必要,”习父说,“我不会去做的,我每个月在我那里做透析,也做了一年多了,结果你也看到了,医生说还行。”

习隽野:“可医生也说算不上乐观。”

对于病人家属来说,医生话犹如圣旨,简单的几个词汇就能轻而易举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习隽野是害怕的,面对肾病这个事甚至比习父本人还要担忧。他做不到坦然地看着亲人的身体被病魔折磨成萎靡不堪的样子,更没有办法冷静地接受离去。

习父才四十多岁,他也不到二十。

原本平静安稳的生命因为病痛的介入突然加速,而最可怕的是看不到进度条,无法确认终点。

也许是几年、十年后,也许是几个月后。

这些不确定的点都成了习隽野焦虑和担忧的理由。

他想让习父的病情更稳定一点,他希望每次复查都能听到更好的消息。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贪心,健康已经成了奢望。

习父倒是不以为然,“医生都这么说,他们已经习惯性把最坏的结果告诉患者,我不认为目前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习隽野的喉结滚了滚,“可能是你没有察觉出来。”

毕竟没有比检查报更权威的东西,白纸黑字显示着习父的病情,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的身体状况。

“小野,真的不用太担心了,”习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医生也说过了,我现在的状况再活个五六年是没有问题的,就是费钱。你脑子里不能全装负面消息,是吧?”

习隽野捏着纸质报告,此刻迫切地想抽根烟,揣在兜里的手却摸到了一颗糖。

撕开包装纸,酸甜的果味在口腔蔓延,勉强压住了心悸。

他看着亮片一样的包装纸,回忆是哪里来的糖,他不爱吃甜的,更不会花钱去买这些。

“小橙呢?”习父问,“这么久了,一直没见到他,药应该早就取到了吧?”

习隽野的舌尖拨动圆润的糖球,将糖纸塞进裤兜,拿出手机给夏以酲发微信询问在哪儿,对方秒回。

【娘娘腔:诊疗室外面的椅子上。】

【娘娘腔:看到你和你爸出来的,你们在聊天就没过去。】

习隽野转身,目光层层越过人群,一眼锁定了夏以酲。

说起来奇怪,夏以酲长得确实好看,可淹没于人群中并不算亮眼的那个,可他的脸宛如印在习隽野的脑中,短短几秒就能精确锁定。

二人的目光交汇,夏以酲冲他笑了笑,朝他们挥手。

习隽野带着父亲朝夏以酲走过去,见他两手空空,问道:“药呢?”

“太多了,我提不了,寄存在前台的,”夏以酲看向习父,“叔叔,检查怎么样?身体没事儿吧?”

习父笑容平和,“没事,都正常。咱们走吧,医院的消毒水难闻。”

夏以酲看了看习隽野冷硬的脸,冲习父笑,“是呢,我也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他们取了药打车回去,习父只是来复查身体的,他也有自己的工作,明天就得离开,打算走之前给习隽野和夏以酲下个厨,让夏以酲尝尝他的手艺。

“这不好吧?”夏以酲有些不好意思,看向习隽野询问意见。

他们两小辈,怎么能让长辈做饭。

“这有什么不好的,”习父说,“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是炊事班的,当初追小野妈妈的时候就是抓到了她的胃,今天给你们露两手。”

夏以酲附和,“那看来叔叔手艺很精进啊。”

习父心情挺好,“那是,习隽野,你去菜市场买点儿菜。”

习隽野的兴致不高,一直低头数药品数量,“家里有。”

“有什么?几块土豆、几卷白菜就能做饭了?”习父不悦,“你看小橙子这么瘦,肯定是你平时没把人家照顾好额,少点外卖,女孩儿要顾及身体的。”

习隽野继续数药,神色淡淡的。

夏以酲感觉出来习隽野的低气压,开口调和,“没有啦,叔叔。他对我挺好的,每天都是他帮我买早餐,晚上饿了也会帮我点外卖,之前我不小心受伤了,他给我买很贵的药呢。”

习父:“应该对女朋友大方。”

夏以酲干笑两声。

又不是没给钱,也不知道习隽野听着这话亏心吗?

他转头看向习隽野,脸色漠然,似乎在和谁置气,什么话题都不参与,把两袋药翻来覆去的数。

夏以酲纳闷儿,不知道有什么可数的,难不成还怕他偷药啊?

在医院耗费了大半天时间,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回程不堵车,早上块一小时的路程只用了四十分钟。

习隽野把药提回去,鞋都没换就又走了,夏以酲以为他回学校上课,结果半小时后提着肉和菜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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