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崩溃中反复说着我不是同性恋,却从没有说过我不喜欢裘寸晖。
不是错。从来没有错。不会认错。没有犯错。
“5月16日,孟雏结束治疗,患上癔症,症状为偶发性失语,及严重的睡眠障碍。”
——
魏逐去医院看过裘寸晖很多次。
一开始是不允许探望的,医生说病人不能受刺激,他还为此在病房门口发了很久的疯,最后被保安拖了出去。
之后不厌其烦地来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直到能进病房里和裘寸晖见面。
裘寸晖很多时候都陷在很深的昏迷里,醒来的次数很少,治疗的中期才渐渐好起来。
但也只是盯着窗外发呆,不说一句话,魏逐甚至觉得那和昏迷没区别。
他也不敢提孟雏,怕刺激到裘寸晖,他只能一个人说些有的没的,探望时间一过他就只能离开。
直到后来有一天,裘寸晖主动跟魏逐提起了孟雏。
他说也不知道孟雏会不会又吃不上饭。
魏逐不知道该说什么。
裘寸晖也再次陷入了沉默。
之后魏逐再去看他,也断断续续提起孟雏来,说自己之后会去家里的公司工作,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他找到孟雏。
但裘寸晖摇了摇头。
他说:“你觉得,孟雏离开我,是不是会更好一点?”
孟雏应该走一条,更光明的路。
和一个同样相信童话的人在一起。
魏逐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他不敢相信这是裘寸晖说出来的话。裘寸晖不会这样说也不该这样说,贬低自己,否认自己对孟雏的重要性。
“不会。孟雏需要你。就像你需要他一样。”
裘寸晖只沉默地又看向窗外。
窗外,有没有归来的白鸽。
“8月21日,裘寸晖结束治疗,医生同意出院。”
——
“8月28日,孟雏复学,就读于宜安一中高三205班。同日,裘寸晖于出租屋自杀,魏逐及时发现,再次送往渝一附院抢救室抢救。”
魏逐衣服上沾着血迹,站在抢救室门外手抖个不停。
出院的时候,他偷偷跟踪了裘寸晖,知道了裘寸晖的出租屋在哪,还好裘寸晖每天都会下楼去买菜,他才能在裘寸晖自杀这天发现了异常,直接敲了锁冲了进去。
裘寸晖自杀了。
他就坐在沙发上,闭着眼,没有纹身的那只手腕被割开,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纸灯笼。
魏逐猜到那是孟雏给裘寸晖的,一边惊慌失措地打了120,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那灯笼从裘寸晖手里拿出来,不敢弄坏,甚至还随身带去了医院。
还好魏逐发现得早,失血还不算多,殷珠来过医院,他站在走廊气得发疯,问殷珠来干什么,是不是真的想逼死裘寸晖。
裘寸晖强制治疗这段时间,是魏逐磨破了嘴皮跟医生反复强调殷珠会对裘寸晖造成多大的刺激,才让殷珠没有一次探望机会。
“他是我的孩子,他出事了,我来医院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你也知道他是你的孩子!”魏逐怒吼着,“你也知道!那你为什么要把他逼成这样!”
“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吗?!还是你养的一条狗啊?!”
殷珠恍了下神,同样的话,裘寸晖也在那天质问过她。
“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您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谢谢。”
魏逐喘着粗气,指了指走廊尽头,说:“别让他醒来就看见你。”
殷珠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瞥了眼抢救室仍亮着的灯,转身离开了。
“8月28日晚八点,裘寸晖抢救成功,并于次日再次进行强制治疗。”
——
“9月28日,裘寸晖于渝一附院701号病房再度尝试自杀,未成功。”
魏逐几乎要被逼疯了,他想着反正不管怎么样裘寸晖都会自杀的话,那他不如破罐子破摔,还管什么话不能提什么话会刺激到裘寸晖,干脆什么会刺激到裘寸晖他就说什么好了。
“你死了,孟雏怎么办?孟雏去哪里了?他吃不吃得上饭?会不会又被人欺负?你真的不管了?你真的不管孟雏了?”
“孟雏怎么办裘寸晖!我问你,孟雏怎么办?!你他妈别再发疯了!你要疯到什么时候才愿意清醒一点?你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医院去找孟雏!”
魏逐的嘶吼声传到了走廊,几个护士合力将他拖走,并摁住病床上失控的裘寸晖强制注入了镇静剂。
但这天以后,701号病房的病人,终于开始积极配合治疗。
“次年2月25日,裘寸晖结束治疗。”
“3月18日,裘寸晖答应殷珠在家中最后居住半年,半年时间结束,两人不再联系。”
“6月9日,孟雏结束高考,并于7月22日被宜珲大学录取。”
“8月31日,裘寸晖拿回孟雏的手机,离开殷珠,于瑜洲一中高三102班复学。”
第47章
【胆小而卑劣。】
“裘哥,你在干嘛?刚刚怎么没接我电话?”
“在办过户手续,没注意。”
“你真把你爸留给你的房子卖了?”
“嗯。”
裘寸晖拿出钥匙开了门,弯腰换鞋。出租屋里什么都没变,孟雏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那双一直没人再穿的拖鞋从没落过灰。
“那刚好。我,我跟你说件事。”
“你说。”
裘寸晖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里面列满了整整齐齐的椰奶,孟雏最喜欢喝的那种。
“我现在在北珲出差,我好像,看见孟雏了。”
裘寸晖拧开瓶盖的手一顿。
“你,你先冷静,裘哥,你先听我说。”
魏逐进了家里的公司后主要负责外资对接,一年到头都在四处飞,每去一个城市都要帮裘寸晖查一下孟雏会不会在那,今天是他刚到北珲第一天,还没准备查,却在一个饭店误打误撞遇见了孟雏。
孟雏在饭店里做服务员。
他在包厢里陪客户喝酒,孟雏端着菜低头进来,没看见他,他却是实实在在看见了孟雏,震惊得酒杯都差点没拿稳,一个激动都想把酒局推了。
他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把生意谈拢了,送走了客户,就一直在饭店门口徘徊,守着饭店关门,最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孤零零地从饭店出来朝路边走。
他确信,那就是孟雏。
“我在陪客户喝酒,我在饭店,饭店看到孟雏了,他,他怎么在做服务员呢?我一开始还怕我看错了,酒局结束我就守饭店门口等他们打烊。
然后,我真看见孟雏了,我敢发誓,那就是孟雏。之后我一直跟着他,他住的出租屋,我没看见有别人,他好像是一个人住。”
“你说,你说怎么就来了这么远的地方呢?怎么在饭店做服务员呢?”
“我听我同事说,北珲,北珲冬天可冷了。”
裘寸晖沉默着说不出话。
他手又开始抖了,他焦虑症还未痊愈,不过是强制治疗已经结束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