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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28)+番外

“没有,我忘了……我吃了很多药,记性很差。给你买是因为……因为我有一件一样的,是我想和你穿一样的。”

孟雏哭得更厉害了:“你那件一样的,是不是当初和他一起买的……你怎么能这样,你和他穿完了,又来和我一起穿……你不能这样,裘寸晖……”

电话另一头的裘寸晖有些头疼地站了起来,去翻衣柜,他想起那场治疗,确实已经切断了他很多记忆,导致那段时间的所有事都变成一堆凌乱无序的碎片,他是真的忘了,可也是真的伤害了孟雏。

“我不记得了,孟雏,我没有骗你。我不会用我生病的事骗你。我现在把那件衣服扔掉,你的也扔掉,我们今天晚上再去买新的,可以吗?”

孟雏继续问他:“你也会吓他吗?也会灌他酒吗?也会把他扔在十字路口不管吗?也会骗他吃退烧药吗?”

裘寸晖舌头打结,说不出话,孟雏哭的声音那么委屈,但他不能骗孟雏,他只能说不会。

“那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你为什么讨厌我……”

裘寸晖扭头看向窗外,沉默了很久。直到孟雏又问了一遍,他才轻轻开口:“宝贝,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孟雏的哭声徒然变了个音,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他是被轻易击溃的士兵,最不适合上战场,他要是一只白鸽,裘寸晖对他招招手,他就飞回裘寸晖的手里。

孟雏哭着大声喊我讨厌你裘寸晖,可裘寸晖还是叫他宝贝,问他在哪里。

“宝贝,我错了。别飞得太远,我找不到你。”

孟雏揉了揉眼睛,憋着哭声问裘寸晖:“那你也带他回,回过出租屋吗?如果他也去过,我就不要回去找你了。”

总要有一件,是只属于他孟雏的吧。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失去了那么多,总要有一个,是他孟雏有而别人没有的吧。

裘寸晖说:“没有。”

“没带他来过,他不知道这里。除了你,我没带任何人来过。”

孟雏闷闷地「哦」了声。

“所以小鸟儿可以回来找我了吗?”

“那你要去,去路口接我。”

“好。”

“我要晚上才去找你。”

“好,我等你。”

不再是孟雏等裘寸晖了。终于是裘寸晖等孟雏了。

——

孟雏走到路口的时候,裘寸晖就站在路灯下抽烟。

初冬的天气,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原来下午下过雪。可那屋子的窗户脏脏的,孟雏看不见外面,不知道下雪了。

暖黄色的灯光往下洒,笼罩着那个沉默着正在等待的人。

孟雏往前走,在积雪上踩出很浅的脚印。

裘寸晖低着头,左手还塞在口袋里,右手夹着烟慢吞吞往嘴边送,烟雾在灯光里被染成黄色,像清晨的云,闪着橙色火光的烟头是太阳,听见孟雏的脚步声,太阳就被掐灭了,云也被挥散了。

裘寸晖看向他,凌厉的眉眼在学着柔和,对他说:“还以为你要再晚点才过来,就抽了根烟。”

孟雏不说话,往他那里走。

走近了,裘寸晖仿佛才从恍神中反应过来,皱眉看向他只穿了一件薄衫的身子,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边问:“怎么不穿外套就出来?”

孟雏吸了吸鼻子:“你说要把那件衣服扔掉。”

裘寸晖叹气,把外套披到孟雏肩上,紧紧拢住,无奈地说:“买的时候再扔不可以吗?这样不冷吗?”

孟雏抬眼看他,重重地说了声不可以。

“我讨厌那件衣服,很讨厌,不能更讨厌的讨厌。”

孟雏说着,又挣扎着要脱下他刚披上的外套,说:“你这个也是和他一起买的吗?我也讨厌……”

裘寸晖弯腰抱住他,叹气,好像完全没有了办法。

“不是。它就是裘寸晖的。”

孟雏觉得自己很没骨气,被裘寸晖一抱,他还是心软了,他觉得不能这样,不能总被裘寸晖欺负,他总要扳回一局的。

“我还讨厌你……讨厌你对我不耐烦,讨厌你把我扔在十字路口,讨厌你生气就不理我……”

孟雏想列举很多,来证明自己真的很讨厌裘寸晖。可他只说了三个,就再也说不出了。

因为他根本不讨厌裘寸晖,一点也不,不讨厌的话要怎么假装讨厌呢。

“反正……我不会再让着你了,我讨厌你。”

裘寸晖抱紧他,脸埋进他脖子里,滚烫的呼吸渗进皮肤,闷闷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街头显得如此无措而难过。

“嗯,你别让着我了。”

“孟雏,你可怜我吧。”

第31章

【谢谢你,飞来我身边。】

孟雏没有动,没有推开裘寸晖,也没有抬手抱住裘寸晖。

他只是顺从地把下巴搭在裘寸晖的肩膀上,仰着脸,眼睛看着昏暗的天。

他想起见到裘寸晖的第一面。想起裘寸晖的每一句话,想起裘寸晖的每个表情,想来想去都那么骄傲,骄傲到自负的地步,那么凶,那么不好招惹,那么让人讨厌。

他想起自己害怕了裘寸晖那么久。

但在今天,在刚刚,在上一秒,裘寸晖对他说,孟雏,你可怜我吧。

裘寸晖还需要被人可怜吗?

即使他看见过裘寸晖自残,听到裘寸晖进了抢救室,知道裘寸晖病得很严重,他都没有觉得裘寸晖很可怜。

他只是觉得很难过,很痛苦,他只是希望裘寸晖别再那样了,他从没有想过裘寸晖也需要被人可怜。

并且是被他可怜。

被他这种胆小鬼可怜。

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股滚烫的呼吸就紧紧贴在颈侧的大动脉那里,如此真实而可惧。

孟雏眨眨眼,眼泪像涨潮的海,一瞬间扑满整个沙滩,他的脸颊湿透了,这么狼狈,却要可怜紧抱着他的裘寸晖。

“下雪了。”

孟雏终于抬起手,抱住了裘寸晖的腰,小声地嘟囔。就像他们是不小心吵了一架的恋人,那种柔软乖巧的语气。

裘寸晖知道他这就是不再生气了,于是用下巴蹭蹭他的发顶,说:“我们去买衣服。”

“这么晚了。”

“那我们去吃饭。”

“我们回去吧。”

“好。”

孟雏被裹在裘寸晖又长又大的外套里面,乖乖地牵着裘寸晖的手,又回到那个只属于他的出租屋里,裘寸晖没带任何人去过。

门刚推开,他就迫不及待要往里跑,裘寸晖从后面伸手开了灯,看着他飞快换鞋跑到了窗边,去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雪。

裘寸晖笑笑,慢慢走了过去,低头要去亲孟雏的脸,才发现孟雏又哭了,孟雏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就扭头来亲他。

他摸摸孟雏的头发,问怎么了。

孟雏仰起脸盯着他,很用力地盯着,盯了很久,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可怜你,裘寸晖。你要说,孟雏,你能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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