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焦虑症啊,我病得很严重,发疯的时候会拿刀捅你,懂吗?】
考完最后一科,孟雏恨不得立马飞奔回出租屋。
裘寸晖说好今天会回来的。
前两天裘寸晖突然说有事,要出去两天,出租屋的钥匙很早前就配了第二把,他让孟雏一个人在出租屋住两天,等孟雏考完,他就回来了。
孟雏说好。他一个人在出租屋待了两天,感觉都睡不好了。但他很少会睡不好,除了爸爸离开后的那段时间,他都是说睡就睡了,不会有失眠的困扰。
躺了一小时也睡不着,孟雏就翻了个身趴在床头去看裘寸晖那些药,他写的一些纸条压在一个小药瓶下,那药瓶就没动过了,下面积压了好一些纸条。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那些药瓶上写的字,想着这是治什么病的药,他可以用手机搜。
不过他手机很旧很卡,估计得等好久。而且他也不想搜,他觉得这很像在窥探裘寸晖的隐私。
有些人生病,是不想别人知道的。
也许有一天,裘寸晖会告诉他。
孟雏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他急匆匆地跑回出租屋,打开门,里面没人,裘寸晖没有回来,可裘寸晖说好的是今天,就是今天。
孟雏在屋里找来找去,那么小的出租屋,没看见就是不在。但他还是找,找了好几遍才肯停下来,蹲在床头用手机给裘寸晖打电话。
无人接听。一直是无人接听。
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说好了会回来却没有回来。
孟雏环顾着出租屋,想,裘寸晖总不会不要这些东西吧,不会不要这出租屋吧,裘寸晖还带走了一把钥匙,不会不回来的。
他没有任何办法得知裘寸晖此刻的行踪,只能一直打电话,一直打电话,打到了晚上,才终于有人接了。
是个护士,轻柔带点急切地询问他:“您好,请问您是机主的家属或朋友吗?他现在正在第三附属医院305号病房,您能否来照顾一下?病人状态欠佳。”
孟雏感觉有人往他脑袋里投了一个炸弹,轰轰地响,他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好,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
裘寸晖给他的钱还剩很多,他第一次打车,其实他不敢和司机说话。
但他还是颤着声说了两遍医院的名字。
司机看了眼他煞白的脸,让他别急,说很快就到,他点点头,说不出话。
一路上他都在想裘寸晖怎么了,为什么连电话都是护士接的,护士说状态欠佳又是什么意思,是车祸吗?
不,如果是车祸的话护士会直接说的,那是什么呢,是裘寸晖的病吗?那个病这么严重吗?
等车开到医院门口,孟雏的腿已经软了,下车也差点没站稳跪下去,进了医院一路扶着墙去坐电梯,然后找到305号病房。
是一间单人病房,裘寸晖已经醒了,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孟雏小心翼翼地趴在门上隔着那小块玻璃看了一眼,才慢慢拧开门,走进去一小步。
裘寸晖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是他后微微皱起了眉,问:“你来干什么?”
孟雏眼泪根本忍不住,淌湿了半张脸哽咽得没办法回答,只又那样望着裘寸晖犹豫地挪了两步,不敢再往前。
裘寸晖撇开脸,冷声道:“想过来就过来。”
孟雏便跑过去,裘寸晖盯着窗外,他就从后面抱住裘寸晖,闷闷地哭出声,又哭成那样,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自己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没见哭成这样,一看见裘寸晖出事了就要像个小孩子一样耍疯。
“又不是你进医院了,你哭什么?”
裘寸晖还未平复,耳鸣又头痛,五脏六腑都在抽搐,语气里带着无法压制的不耐与烦闷。
孟雏也有一点点烦他,但不知道在烦什么,鬼使神差地张嘴也去咬裘寸晖后颈上那两块骨头。
“嘶——”
裘寸晖回头,手捏住孟雏的后颈把人提开,不爽道:“孟雏你胆子大了是不是?”
孟雏眼睛红红地盯着他不说话。
裘寸晖仍皱着眉,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孟雏才含着哭腔问他:“你生什么病了?什么病……要吃那么多药,什么病,要住院?”
问到这个,裘寸晖更加烦躁。从孟雏进来开始,这种无名的烦躁就侵扰着他,现在他才知道是为什么——
他不想让孟雏知道,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想让孟雏知道自己生什么病了,也不愿意让孟雏看到自己吃药,甚至发病,甚至像这样躺在医院里。
他以为孟雏不会问的,可现在孟雏还是问了,孟雏想听到什么答案,听到答案后又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像当初他想的那样,恨不得马上从他身边逃离。
裘寸晖破罐子破摔般地冷笑,孟雏惶惶地逃避他的视线。
“焦虑症啊,我病得很严重,发疯的时候会拿刀捅你,懂吗?”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裘寸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孟雏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要是心跳能共鸣就好了。
裘寸晖想说,怕的话就赶紧滚,但喉咙被堵住了,说不出话。
“那你也会伤害自己吗?”孟雏垂着脑袋,看起来有点难过,“我看见你拿刀划自己。”
话音一落,裘寸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孟雏比他更早看见过他,在拿着酒精躲进巷子里的前一秒,孟雏瞥见他靠在一个拐角,拿着小刀面无表情地划着自己的手臂。
或者是有一次孟雏从厨房里出来,看见裘寸晖坐在沙发上随手用易拉罐环在手臂上划。
再或者那天他们不小心摔破了一个碗,他看见裘寸晖在捡碎瓷片的时候,偷偷往手心里藏了一小片。
那是很明显,且是下意识的自残行为。
孟雏看见的时候,简直难过得喉咙要哑掉,他觉得自己一定对裘寸晖自残的画面有应激反应。
因为看见裘寸晖自残之后,他会有好一段时间发不出声音,说不了话。
“是吗?”
孟雏轻轻地开口,低着头,眼皮垂着,眼泪就从眼睛里落下去,珍珠一样落了下去,没碰着脸,掉到了雪白的被子上。
裘寸晖感觉自己的骨头咔咔响。
“是。”
孟雏摇摇头,珍珠变成雨,一颗连一颗。
“不要,不要那样。你不觉得疼吗?”
第27章
【孟雏,原谅裘寸晖。】
裘寸晖不回答。
该说疼还是不疼,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所以他不懂不知道,也没办法回答孟雏。
但孟雏看起来又是真的很难过。
裘寸晖伸手碰了碰孟雏的下巴。
“别哭了。”
这样轻的触碰,孟雏却像受了很大的伤害,突然哽咽了声,背脊弯下去,和他说:“别那样。别不停受伤。”
别不停受伤。
裘寸晖的手僵在半空,一垂下去,就能摸到孟雏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