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烨。温烨。
渴死的鱼对一滴露水都能产生爱。
但瞿植何止是露水。
瞿植是荒漠里的一片绿。
——
“您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半个小时后检查结束,司机送你回去。”
“好的。”
温烨点点头,那就是还要去公司的意思了,是顺路吗?瞿植的公司也是医院这个方向吗?
“到你了,进去吧。”
温烨说好,乖乖地进去了,瞿植跟在他身后,一系列的检查下来,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去窗口取了药,才冷冷地叫他名字:“温烨。”
“嗯?”
温烨捧着药的手垂到腿边,扭头认真地看着瞿植。
两人之间留了一步的距离,瞿植不喜欢和别人靠得太近,温烨每次都要注意这个,所以他们的对话总是这样开头。
“医生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瞿植瞥他一眼,用他理解不了的语气说:“还是不吃饭造成的。”
温烨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低声道歉。
“我去公司了。药的钱已经全部交清了,包括你之后要来医院取的第二、三周期的药。”
温烨呆了一会,明白了瞿植是在警告自己药要按时吃完,否则那些钱就打水漂了。他闷闷地嗯了声。
瞿植开车离开,他站在路边等司机来接自己。
医院对面有个小商店,温烨盯了一会,手指在腿侧抠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那个想法,收回视线没再继续看下去。
他回去时,管家在后院忙着种花,听说是带回来了新的花种,他凑过去看,管家又问他第二遍:“小温先生要不要种花?”
温烨想了一会,问:“什么花好养啊?”
“什么花都很难养的,小温先生。”
温烨不说话,下巴搭在膝盖上,听见管家说:“不如找到自己最想种的花,你会很认真地对待它的。因为你期待它的盛开。”
“那,陈伯会期待这里每一朵花的盛开吗?”
“会。”
“陈伯怎么知道它们会不会盛开呢?不会担心有一朵悄悄地死掉了吗?”
“不会。因为我会把每一朵花都当作我的第一朵花来养,而不是把它当作我养死一枝花后的再次尝试。”
温烨愣在那,想起自己第一次种花,种的是郁金香,开心得不得了,每天每天都守着,早上看一眼,晚上看一眼,可是他没经验,好不容易冒出的那点小芽坏了,全死了,难过了很久,好像这之后再种点什么,他就总是在告诉自己,别像上次那样养死了。
总是在想上次,可他面临的只有这次。
他做事总是要这样瞻前顾后,要么看着以前,要么想着以后,那什么时候才能过好现在呢。
温烨说:“我想种昙花。”
管家说好,下午就给他买来了种子,还给他带了几盆多肉回来,他很喜欢,放在房间里小心照顾着,有一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都给搬了出来,问了管家好多问题,然后一个人蹲在后院里太阳底下拨弄那些小多肉。
准备搬回房间时被瞿植碰见了,瞿植盯了那些多肉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小声试探:“瞿先生,您喜欢这个吗?要不要在房间里养一个?”
他以为瞿植会冷着脸扭头走掉,瞿植却点头了。
温烨眼睛睁大了,亮亮的,像是那天对瞿植说想读书一样的期待,看着瞿植,从那堆小小的多肉里挑出最漂亮的,唯一没有生病的一株给了瞿植,然后十分认真地说:“要记得浇水,还要给它晒太阳,还要……”
瞿植微微皱起的眉让他闭嘴了,他把没说完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声音又小下去:“我也可以帮您照顾它……但经常进您房间会吵到您……要不您还是不要了,太……”
瞿植淡声道:“那你就直接搬到我房间。”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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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烨的眼睛又睁大了几分,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没有说话。
从见他的第一面起,瞿植就觉得他的眼角太长太尖,像他曾经见过的一只赤狐,不过瞿植想了想,如果温烨是只狐狸,那一定是银狐,或者雪狐,白色的,埋在雪里看不见的那种。
但他只见过赤狐,没见过白狐,就先用赤狐来做比拟。要是可以,他想去看看银狐,看看是不是和温烨一样,有媚色的眼睛却又有澄澈干净的眼神。
温烨没说话,瞿植也不说话。
“我……我……”
温烨结结巴巴说不出所以然,瞿植敛眉开口:“开门声确实很烦。”
温烨闭上嘴巴,开始细细琢磨瞿植的话,考量自己是应该顺着瞿植就搬进去,还是把这株多肉收回来。
最后他说,好的。
瞿植点点头,一边转身一边说:“那就带上你的那些多肉都搬进来吧。”
温烨有些茫然,问:“今晚就过去吗?”
“嗯。”
然后温烨就捧着他那些多肉搬去了瞿植房间,十分不安地给多肉浇了水,站在床尾等着瞿植从浴室里出来,问瞿植自己睡哪,瞿植说:“我房间里没有沙发。”
是的,温烨的房间里瞿植还给他放了一张小沙发,瞿植的房间却没有。
“哦……那我、那我睡地上吗?”
瞿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温烨。温烨愣了两分钟,又说:“瞿先生平时睡在床的哪边呢?”
瞿植收回视线,说:“左边。”
温烨点点头,抱着睡衣像是落荒而逃般去了浴室。瞿植扭头看了眼自己桌上的温烨摆放在角落的多肉,小小的花盆,全都挨在一起,靠得很紧,唯恐占了他书桌太多位置,那形态很像温烨,小心翼翼地蜷缩着,乖顺地保持安静。
温烨出来时,瞿植刚好关了电脑,放到床头柜上,他不知道瞿植要不要做,无声观察着瞿植的表情。
“药拿过来了吗?”
没料到瞿植会说这个,温烨顿了一下才磕磕巴巴地回道:“拿,拿了,我拿了。”
瞿植言简意赅:“吃药,睡觉。”
“……好的。”
温烨翻出那些药,手心里放了一堆,仰头皱着眉一次就全部吞完,他怕苦,灌了好几口水。瞿植看了一会,等他走到床边躺好就伸手关了灯。
黑暗里,旁边从来冷清的位置现在躺了一个人,并从那边传来很熟悉的味道,是他身上也会有的味道,因为温烨忘了带自己的沐浴露,在浴室里呆站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他,能不能用他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温烨不敢靠他太近,胆小地缩在床的最边缘,他却觉得他们之间太过亲密了。
瞿植皱起眉,这种陌生的认知让他感到一点茫然,因此也莫名有些抵触。
他是不是做得太多了?
让温烨搬到他的房间,真的不是多余的举动吗?
“那……那个,瞿先生,你睡了吗?”
温烨特别特别小声地说话。
就算没睡也会听不见的程度,瞿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