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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民国](176)

如果刑讯的话,她不如提前了结一下。

但是一直没有做,为了什么?

为了不甘心。

她还有想要看见的人,想要再多看一眼,想要跟他讲一句话。

平时心再大再宽,说什么死亡不可怕,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但是真正要放弃生命的时候,是不愿意的。

不愿意放弃所有的可能,她在衡量,如果自己在绞刑架上,如果第一个烙铁下去不是很疼的话,是不是可以忍下去,忍下去的话,是不是下面的都可以忍了,是不是也不是那样地生不如死,她在给自己打气。

打气鼓励一下自己。

那个人看着扶桑,扶桑看着他。

她觉得自己手里如果有把刀,一定会让他很体面的离开,不要再在这里了,被人生不如死地折磨。

日本人很得意,很高傲地看着扶桑,“你是不会这样的,这些刑法不会用到您身上的,所以不用害怕。”

扶桑笑的出来吗?

笑不出来,但是除了这个表情,她不能做出来其他表情,哭在这里会显得很没面子,很弱势,她得笑。

笑的她自己都觉得很难看,“你知道吗,我在进来之前的每一次,我都会畏惧,畏惧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屠宰场还有痛快的那一刻,你们呢?”

屠宰场都不会虐杀,你们却只能虐杀。

虐杀得到自己想要的,虚伪的一切,“你们是个很虚伪的民族,虚伪地逼着所有人去达到你们想要的目的。”

她藏了很多纸,还有一??x?支铅笔,但是她无能为力,眼前的人她帮不到一点,甚至让他痛快地去都做不到。

日本人笑了笑,很无所谓的,“看起来舒女士,是要做个女英雄,像他一样。”

指了指后面的那个人,刑讯又开始一波,扶桑就被逼着,站在那里看着,摧毁人的内心,摧毁你所有的自制力。

让你在每一秒钟都挣扎,都在崩溃的边缘,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所有的刑讯室都很安静,安静地听到所有的声音,阴森地人间地狱,偶尔会有失声的惨叫,有男有女。

都是她的兄弟姐妹。

这一刻,扶桑的恨意,达到了高潮。

她没有闭上眼睛,就一直看,一直听,每一个人的样子,她都记住,日本人做了什么,她都要记住,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要写下来,如果她活着,带出去。

如果最后她不幸罹难,最后体无完肤,那么她会藏在房间里面的墙缝里面,有幸被后来人发现的话,也许许多年,也许房子推倒的时候已经风化,但是她还是要把这些记录,全部保留下来。

阴暗的走廊里面,她看不清逆向的光影,一脚一脚轻飘飘地走着,硬面来的人她看不清,只知道是又一个受害者。

但是她的肚子很大,很大,扶桑没有看到她的脸,对方头上套着袋子,她只能看到她的肚子,步履蹒跚地走着。

从她身边路过,她知道,这个人快生了的。

这里不见天日,这里她不知道是哪里,她努力辨别,却辨别不出这是北平的哪里,跟地下室一样地,日本人秘密的刑法场。

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即便发现了,也没有办法解救他们每一个人,画地为牢。

后半夜的时候,她被带走,上电击。

电流开始很小,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像是针扎一样的。

日本人可能怕她身体不行,吓唬她的,他们还是不敢用刑。

这是非常招人非议的事情,日本人给她扣起来脚,眼前这个女人,人脉很广,她的丈夫还活着。

今晚的话,再努力一把,电流穿过的开始,针扎一样的,扶桑细细体会着。

像是针扎一样的,瞬间扎满了针,然后是深入肌肉的刺疼,疼得你生不如死吧。

她一直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了结,省的熬不住刑。

但是真正上的时候,她忍过去一阵电流的时候,就理解了第一个刑法室的男人,为什么还能坚持活着。

为什么从不吐口。

只要你有强大的信念,强大的意志力,没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

都能熬着,都能忍受,这是信仰的力量。

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信仰,目标就是过好日子而已。

但是在电流通过全身的一瞬,她觉得自己是有信仰的。

她的脑海里面,没有她的亲人,没有她的朋友,能支撑她活着的,是宋旸谷。

宋旸谷的一切。

这是她的信仰。

喜欢一个人,就像是以前舒家太太还在的时候,供奉了神灵,初一十五供奉,有点心鲜果也先给神明品尝,遇到事情的时候,祈求仙人解困,无时无刻不在伴随着你。

爱一个人,宛如信仰,视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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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营救

所有的电流最后都会通往心脏, 那一瞬间刻骨铭心的疼痛,扶桑闭着眼。

刑讯是暗无天日的,大概是怕她死去, 电流的时间很短, 大脑整个都是重组混乱的, 恶心呕吐各种反应都有,天旋地转的眩晕还有模糊不清的势力。

“北平市政府里面, 有没有你的内线?”

“没有。”

“你们转移的税款去了哪里?”

穷追不舍的,真正让日本人恼火的是,诺大的北平财税司, 里面一毛钱也没有了,这样的一群人, 一群妇孺喽啰,在眼皮子低下,把国库掏空了, 钱去了哪里?

日本人也查账,清算, 才发现, 三年以来,北平财税司报上来的账目,是内外两本账目的。

从上到下, 从内到外,做的天衣无缝的。

换个方式说, “谁做的账本?”

“不知道。”

扶桑想,应该许多人吧, 不是宋旸谷一个, 也不是后面她一个人在做, 中间前后都有好多人,宋旸谷去之前,是老李在做,那个老好人,她见过几面。

在北平有两三所小院子,有儿有女,夏天到了去城郊的葡萄园纳凉,葡萄架下猜几个字谜,秋天到了要去乡下看柿子树,冬天的时候一定要买很多煤球,堆着在柴房里面。

一个一年四季都有滋有味过日子胆小怕事的人,街坊邻居都和和气气地的热心肠的人,老李已经退休了,宋旸谷这些年,自己在做这些事情。

日本人进北平,掐指一算,六年了。

在日本人没有打到北平来的时候,很多学校工厂医院就开始南迁,切割一般地搬迁了一两年的也有,搬不走的也有人在守着。

六年了,财税总司走不掉,但是每一年,他们都是两个路子,一个按照日本人的要求,糊弄着给,剩下的大头,按照各种各样的名目,全部运到了南边儿。

这个事情,扶桑被抓以后,日本人才查出来。

一串下来,财税司从上到下,都给日本人逮了一个干净,有门路的开脱出来,没有门路的,或者扶桑这样的,洗不干净。

她做了,但是钱去了哪里。

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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