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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娇(66)

谢纭瞧在眼里,往身侧的崔凤林推了推,压低声音道,

“我觉得不太对劲,这个舒筠每每有好处都少不了她,我瞧太上皇捂她捂得这么严实,莫不是?”她朝崔凤林眨眨眼,言下之意太上皇看上了舒筠。

舒筠年轻貌美,太上皇又是出了名的见一个爱一个,当初舒筠与裴彦生的婚事明明已板上钉钉,突然就没下文了,谢纭怀疑是太上皇从中作梗。

李瑛就坐在二人跟前,听了这话,扭头看了一眼谢纭,她也有这等顾虑。

太上皇几番对舒筠另眼相待,这要没点猫腻都不寻常。

她们二人谁也没往裴钺身上想,裴钺不是偷偷摸摸的性子,更没有偷偷摸摸的理由,而太上皇便不一样了,毕竟上了年纪,朝臣跟儿子盯着,事情不好做的太出格。

唯独崔凤林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她敏锐地发现舒筠与皇帝视线曾相撞了一下,男女之间的气场就是很奇妙,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眼神,有没有情意却是有显著差别。

自持如她,有的时候不也控制不住么。

崔凤林垂下了眸。

眼看到了午时,太皇太后干脆赐了家宴。

宴席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出宫。

众目睽睽之下,舒筠也不敢滞留,跟在王幼君身后走,王幼君牵着她察觉到几道视线暗中打量过来,便猜到舒筠今日已引起了注意,只是人家皇帝好不容易能见舒筠一回,王幼君岂能不略尽绵力,走了一段便借口腹痛,拉着舒筠去寻恭房。

慈宁宫这厢人烟褪尽,太皇太后略觉疲惫,她老人家靠在软枕上阖目养神,太上皇坐在下方的罗汉床上替她焚香。

太皇太后一睁眼,没瞧见裴钺,“咦,皇帝人呢?还没回来。”

方才裴钺借口出恭离开了。

太上皇嗤笑一声,“您猜,您这孙儿今日还回不回得来?”

太皇太后抿嘴,母子俩极有默契,无需多言已门儿清。

满头银丝的老太太罕见地露出一脸欢喜,“那孩子我瞧了,长得着实不错,难怪钺儿喜欢。”

太上皇也由衷道,“若非国色天香,那臭小子能捂得这么实?”

太皇太后笑道,“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貌美,看得出来,那孩子单纯心善,没有城府,你瞧,她在我跟前,嘴还那么笨。钺儿生长在皇宫最缺什么,缺的不就是这份纯真么?他太需要一个真心实意又毫无保留对他好的人。”

太皇太后往前倾身,打听道,“得手了没?”

太上皇啧了一声,嫌弃道,“您孙儿可真没出息,这都大半年了,怕是连人家姑娘手都没摸着。”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又替孙子打抱不平,“你以为他跟你一样猴急,见一面便往后宫里带。”

太上皇还不服气,指着奉天殿的方向,

“他怎么就不猴急?这不猴急猴急赶去见心上人了?”

第31章 扑过去

太阳西斜, 碧空如洗,浓烈的光芒从五色琉璃窗投了进来, 耀花了舒筠的眼。

她抱着包袱在奉天殿的后殿等了快两刻钟。

经历了慈宁宫一事,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傻,裴钺不是寻常人家的少爷,太皇太后更是见惯了花团锦簇, 她却傻乎乎的用寻常市井的人情世故来通皇家。

真是笨死了。

那些高门贵胄言辞间不是诗词歌赋便是谈经辩道, 赠礼不是文雅便是矜贵,不像她,送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褂子。

当初淮阳王妃母子不就是因此而瞧不起她吗?

舒筠已经不想等下去, 将包袱搁在腋下便打算离开。

珠帘响动, 一道修长的身影迈了进来, 他想是步伐极快,竟似裹了风。

四目相对。

舒筠往后退了几步,躲不开了, 她垂下眸施礼。

裴钺一眼就看到那个包袱, 方才在慈宁宫不曾拿出来,可见是特意给他的。

一股潮气漫上胸口,裴钺往前一步,舒筠往后倒退一步, 人一下撞在炕床上的小案,跌坐在炕床上, 只是意识到失礼,又磕碰地站了起来, 包袱顺着胳膊滑下,她窘迫地捏在手里。

心里想,裴钺不问, 她就不给。

“这是什么?”裴钺指着她包袱问。

舒筠委屈地垮了跨小脸,将包袱搁在小案上,也未急着打开,

“就是...做了一件褂子,方才问了小公公,怕是不大合尺寸....”她避开他的视线,寻个借口搪塞他。

裴钺轻笑,提了提蔽膝,在她跟前坐了下来,视线投在她面颊。

站着至少因那身高差距,她还能躲开些。

他一旦坐着,那道视线便平平投过来,越发逼人。

舒筠不由自主往后小退了一步,保持着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裴钺盯着她莹玉般的脸,“尺寸合不合适,得试了才晓得。”

他语气一字一顿,颇有几分意味深长,舒筠听得耳根发热。

裴钺仿佛看穿她的心事,手指轻轻敲着小案,有一搭没一搭与她聊,

“朕与你说一个故事,曾经有一匹小马,它要过河,水牛说水浅,松鼠说水深,小马难以抉择回去寻母马,母马告诉它,不要道听途说,也不要被眼前的乱象所迷惑,得自己去尝试,深也好,浅也罢,只有试了方知根底,水也只有喝了,方知冷暖。”

舒筠大约听明白他的意思,犹豫片刻,她瞥着那包袱,慢慢解开,将那件褂子拿出来递给他,

“呐,您瞧一瞧吧,看喜欢否?”

裴钺不假思索,“朕很喜欢。”视线直逼舒筠。

舒筠这下面庞都在发烫,支支吾吾道,

“您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喜欢?不是说要试吗?”

他明明只盯着她在瞧。

裴钺神色依然是平淡的,只眼梢微微下垂含着笑意,他伸手将褂子接了过来,细细翻看,从纹路到绣花,指腹一点点拂过,

“朕并不缺衣裳,御用监每月均要做上几套,朕来回换都穿不过来。”

舒筠嘟囔一声,她就知道。

“但,”他视线重新落在她的眼,“这还是第一回 有人亲自给朕缝制衣裳,你说我会不喜欢吗?”裴钺将褂子拿在手里,眼神明湛。

舒筠脑子里有根弦,无声而断,她痴痴望着皇帝。

裴钺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朕三岁丧母,自幼养在太皇太后跟前,朕自然不会缺吃穿用度,也有人给朕制衣裳,那不是在讨好太皇太后,便是奉承朕,朕心里感激,却也晓得那不是爱。”

“所以,你能明白吗?”

舒筠明白。

她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至少父母双全,双亲疼爱之至,她幼时的衣物母亲更是不假于人手,父亲每每出门总要给她捎零嘴玩具,她自来活得是快乐的,否则也养不出这样娇憨的性子来。

舒筠那点窘迫荡然无存,挨着他坐下,只是还不敢瞧他,只将褂子抖开红着脸道,

“那您试一试,若不合尺寸,我再给您改。”

裴钺愣了愣,这语气分明就像是夫妻之间温柔而体贴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