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曼走到那个眼巴巴看着她的女孩子身边,道:“你跟我出去一趟?”她猛点头,似正等着她这么说。
苏西曼明显感觉到她的手那么冰凉,那一脸说不上来的惊恐神色等走到门外才有所缓和。
“怎么了?”
“那个人——”女孩子握着苏西曼的手腕,紧紧不放,“我,我见过那个人!”
“谁?”
“就是新来的,长胡子的。”
“在哪里?什么时候?”
“在我们村子里,他开一个面包车。”女孩子一顿,似陷入沉思中,好一会儿才道,“对,他开车,还有一个人的,手里拿着皮箱子,给数钱。”
年轻点的,苏西曼想到的是王智,她问道:“数钱的人是不是个圆头,个子不高,有点瘦?”
“圆头?”她疑惑了会儿,“不知道,是个女的。”
“女的?”苏西曼一愣,王琛亮跟一个女人一起去村子里搜罗人,“多大年纪?长头发?你还记得吗?”
“长头发,年纪,可能比我大一点。”
“比你大一点?”整件事里牵扯进来的所有人,比眼前这个小女孩儿大的是有这么一个人——但这个人已经死了——陈滢。
第33章 陈世茂
如果陈滢是和王琛亮一起在为苏菲做事情,那么在陈世昌死后,苏菲将陈滢送到王琛亮那里也似乎能圆的上。
只是为什么,最后陈滢还是死在了王琛亮和王智叔侄俩的手里?
漆黑的浓夜,长长的甬道只有间隔的三四盏顶灯,其中一盏不时闪烁,冷冷的灯光下,苏西曼的脸色一片青白,她望着眼前的女孩子,一双澄澈而充满恐惧的大眼睛,如此真实地仰视自己。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被……被送到这里?”
“我是跟一个姐姐一起去的。”小女孩垂眸,纤长的睫毛覆在眼下,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翳,“但后来我也不知道那个姐姐去哪里了,她比我大一点,长得特别白。”
苏西曼摸摸她的头,个头甚至不到自己肩膀的女孩子,还没有进入这个社会就面临和遭遇了这样的不幸,而未来又是一片白茫茫的不确定,不知为何她联想到了宁宁和小金那样的姑娘,她踌躇着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尚且来不及开口,就听到走廊里一阵脚步声跑来。
大陈冲着苏西曼道:“那个,那个王什么的,死——死了!”
“王琛亮?”苏西曼脸色一变,让大陈顾着眼前的女孩子,自己跑回房间。
刚进门,一股血腥味夹带着恶臭弥漫在整个房里,“怎么回事?”
回答她的是江成晋,“不知道,初步症状应该是中毒。”他朝苏西曼招手。
何方坐在沙发上,惊悚地看着活生生一个人直接死于非命,吓得不敢吱声,一只脚绊着看守他的男人,死活不让人走远。
王琛亮,七窍流血,且是黑色的血液,尤其是口鼻两处,血流如注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血水。
“江局的人很快就能到,让他们处理。”苏西曼看了眼手表,再看一眼何方和进门的大陈与女孩子,“先转移地方。留一个等着江局的人。”
江成晋盯着王琛亮,“还以为今晚至少可以睡个好觉。”
几个人面目凝重地从公寓出来,留下的是大陈,他负责和警察局的人接应。
就算苏西曼和江局事先沟通过王琛亮的事情,但他的死,难免要将所有在场的人都牵涉进去,不过,显然此刻他们没办法跟着回警局将事情说清楚——苏西曼交代了大陈将房间的监控给警察看,至少可先洗清一部分嫌疑。
江成晋将人转移到了郊外的一个仓库,临时让小丁找的地方,地方简陋,横梁上悬挂着几盏梨形灯泡,发着黄光。
好在苏西曼出来之前拿了条干净的毯子,眼下随便一叠,就当做几个人坐的地方,其他人都无所谓,紧要的是何方和那个女孩子。
眼看着被捆成一扎肉的何方骂骂咧咧地坐在地上,苏西曼道:“何老板,早点歇会儿吧,养精蓄锐,万一有人来,也好有力气逃命。”
“什么意思?什么人来?”何方一愣,他问道。
旁边的女孩子一听吓得抱紧了双膝,抬着眼睛望着笔直站着的苏西曼。
江成晋手里拿着烟,走到何方身边一屁股坐下,他拍拍何方的肩膀,“刚才太混乱了,我没空问你,你认识那个死人?”
“哪个死人?我不认识。”何方闭了嘴,笃定地否认。
昏黄灯光下,灰尘一粒粒地悬浮在半空中,人一走动、一说话,甚至是呼吸都能带起一股尘埃。
苏西曼站在角落里,垂眸看着何方,她的位置在何方的斜后方,开口说话的时候,何方甚至愣了下找了下声源。
“你见过他,但你不确定是不是他。”
何方转过去,他们在两盏灯之间,而不同方向的灯光撞在一起,落下一片阴影,两人的眼神在虚空中交汇,似乎在较量。
不一会儿,何方败下阵来,他丧气地垂头道:“是,我在苏菲那里见过这个人。”
江成晋斜着眼笑了下,点了支烟塞进了何方嘴里,“来吧,何老板,趁着没事,我们来听听你的故事。”
何方也不客气,猛抽了两口,咂摸了下道:“云烟不错,够味。”
苏西曼也走过来,从江成晋手里拿了一根烟,点着了。
“我跟苏菲好,那是今年年头的事情。她老公死了之后,她在百乐门附近有个住的地方,我去过几次——”他叼着烟眯着眼睛道,“见过一次这人。有一次,我记得是喝了酒,送苏菲回去,这人就蹲在她公寓门口,见了我也不说话,那晚我没多留,把苏菲送到家我就走了,他们认识,在说话。”
这段话不长,何方说了好一会儿,他眯着眼睛的样子像是在深度回忆当时的场景,可等他描述出来,这个场景又是如此的简单。
烟很快到了尽头,他朝江成晋点点下巴,“再来一根。”
江成晋给他再塞一根,“你就没问过苏菲这是谁?”
“没问。”何方理直气壮地道,“我还没准备跟苏菲这样的女人搅和在一起,问这些干嘛?”
“继续。”
“后来有一次,是我在苏菲这里过了夜,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在门口等着——看那衰样是等了一个通宵。我就走了,也没说什么。”
“照你看,他们是什么关系?”苏西曼道。
何方望着她,又看看江成晋,“应该就是你们这种关系。”
“什么意思?”江成晋乐了,“何老板,我们什么关系?你可好好说清楚了。”
“男有情女无意呗。”何方哈哈大笑,却见苏西曼登时脸色就变了,他道,“哟,说中了?真有意思。”
苏西曼面孔上浮现出一个冷笑,“何老板一把年纪还开这种无聊玩笑?”她话音刚落下,江成晋的手机就响了。他站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苏西曼站在原地,望着灯下的尘埃,想到了几年前,她结婚前,江成晋来问她——自己是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当时她怎么说的?我们不如做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