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太嗯了一声,“我先想想,先自己想想。”她开门下车,踩着织金的镂空拖鞋,却走得飞快。
王应峰看着她走远,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点了,抱歉!!!
第34章 记忆的证明(四)
7月中,画廊正紧锣密鼓地准备重新开业,基本的内部改建已经完成,剩下最重要的是作品的陈列。
这段时间,沈韫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印钞机,绘画的速度堪比坐上火箭直上云霄,看刘晟的意思是恨不得她能在半个月时间内画出几千幅的,但同时水涨船高的还有她的荷包,稍稍一核算这段日子已经进账七八万。
沈韫揣测刘晟应当在本地圈子里的影响力不小,否则何以有这么多客源进来?
今天沈韫在画一幅山景画,青山巅峰,白雪皑皑,景色壮阔怡人,她用刮刀稍稍清理一层油彩,这么静静地望着,她想起凌云山,那是一座翠竹环绕的山,没有这么陡峭的山崖,并非高不可攀,但茂密的竹林,深不可测。
“小轶,小轶。”胖仔在门口唤她,“有人找你。”
沈韫将刮刀放在画架边,搓了搓手,朝门外望去,却是她并不知如何面对的人——郑太太。
没必要地踌躇了一会儿,沈韫最终还是吸了口气迈出去。
“好久不见。”沈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同郑太太打招呼,她不知道郑太太对整件事了解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她此行何为,她看着郑太太精致的妆容却有一双憔悴的眼睛也能猜到三四分。
没有一个女人会在丈夫出轨的时候,完全不知晓。婚姻里,谁爱的更深刻,谁就更敏感。
“是啊,好久不见。”郑太太没有像之前那样上去搀着沈韫的胳膊,只是站在进门的位置,“装修得差不多了?几时重开?”她朝另一边张望,那一处原先是另一家店。
但究竟是什么店,连沈韫都想不起来了。
一旦旧东西上面覆盖了新东西,谁还记得旧的?时间会掩盖一切。
“大概是八月八号。”沈韫想开口问问你最近在忙什么,但无从问起,无形的墙壁隔阂在两个女人之间。
“嗯,挺好的。”
郑太太欲言又止与这种回避的态度也让沈韫不舒服,她也才猜不出,郑太太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进来坐坐吗?”
“不了。”郑太太摇头,却牢牢地看住沈韫的眼睛,“我只是来看看你。”
沈韫被她眼睛中那种陌生的光芒给惊讶了一下,她想,郑太太这样温和有礼的女人,原也是会有这股子狠劲。
但这股子劲儿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流露出哀求似的口吻:“小轶,你陪我去咖啡馆坐一会儿?我带了点东西送给你。”
沈韫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答应,从身上除下裹着的工作服挂进画室里。
说真的,沈韫都开始有点害怕这个咖啡馆,为什么偏生开在这里,简直是折磨。
郑太太从停在路边的车里拿出来两个大袋子,明晃晃的双C标志,拎着与沈韫一同走进咖啡馆。
方坐下,她就将香奈儿的拎袋推过去,“我逛街看到一个包蛮适合你的,送你。”
急转直下的剧情让沈韫措手不及,第一个反应是推回去,却不知道怎么说。
“就当是我补偿你上次帮我画画?你收下好吗?”郑太太依旧推过去。
沈韫却拒绝:“上次王先生已经代你送过我一件裙子,也是价值不菲,所以你不必这么客气。”
郑太太却不依不挠,“你收下好吗?算我求求你了。”
沈韫却觉得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她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但对郑太太现在的处境,她也不可能戳破这层窗户纸,更何况——她就是那个伤害她的人。
暂时没有理会这突如其来以及莫名其妙的礼物,郑太太问她:“你觉得阿峰怎么样?”
“啊?”沈韫有点摸不着头脑,简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她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一点逻辑都摸不着,“我跟王先生都没有要发展的意思,真的。”
沈韫想,为什么服务员还不来问她们要喝什么?这一场对话,注定是煎熬。
“哦。”郑太太了然地说,紧接着问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我给你介绍吧。”
“……”沈韫心说,这个局势不太妙,“其实我不太……”
“别害羞啊,没事,我认识的朋友不少,都是青年才俊,肯定有你喜欢的。”郑太太说得又快又急,生怕对方再拒绝似的。
服务员终于在沈韫的千呼万唤中抵达,但沈韫却已经不想喝劳什子咖啡,只想速速从这里离去。
“怎么样?要么我周末就帮你约一个见见面?”郑太太执着地问她,眼里散发着一种誓不罢休的光芒。
“不是。”沈韫打断她,“真的不必要。”想了想,她要怎么说才能让郑太太放弃?“我过阵子就要回老家了。”
郑太太没想到她这么说,跟进一句问道:“你老家是?”
“广城。”沈韫看着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为难,“我爸爸妈妈在那里,他们也挺想我回去的。”
“是……老人家嘛。”郑太太似松下一口气,但又立即确认:“那是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
沈韫丝毫没有犹豫地说:“画廊这边开业就走,大概八月十号吧。”
其实,她是准备画廊开业就赶去德国找袁沅。
这一场闹剧,必须要有个解决的源头,她不可能一辈子代替程轶活着。
“这么急?”郑太太若有所思地随口道,她看着小姑娘的脸,丝毫看不出是在撒谎,反而有几分真诚——但怎么能信?她之前一直伪装得那么好!“那还准备回文城吗?”
沈韫摇头,“爸爸妈妈年纪都大了,得有个养老的人。”
“这么说你是独生子女?”郑太太突然之间放松了,莞尔一笑,“也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都只生一个了。”
沈韫点头,90年之后,的确独生的孩子居多,在她还小的时候,多半周围同学朋友家里哥哥姐姐两三个为多。
“说起来——”郑太太的眼眸望着她,“我也到年纪该生一个了。不然,等年纪再大点,就有的难受了。”
“是。”沈韫没有生过孩子,不好发表看法。
服务生将咖啡和茶送上,沈韫将咖啡送到郑太太面前,一不小心被滚烫的咖啡杯烫了一下,她缩回手。
郑太太仿若未见,施施然加了糖和奶,端起咖啡,小心抿了一口,“这样吧,你走的时候告诉我,我去送送你。”
“不必了吧。”沈韫坦然地拒绝她这冒然的好意,“不麻烦你了。”
郑太太今天第一次露出柔和地微笑,捉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像是嫡亲姐姐似的,“那不行,你这一走,是不是不回来了?”见沈韫再次确认,她继续笑着道:“那就是一辈子就这最后一面了,得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