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都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名贵的衣衫,单单看上去不是闺秀就是阔太太,和郑太太互相勾缠着手臂,分明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
沈韫无奈地想,这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无可厚非,身在人间,逃脱不掉。
不一会儿,郑太太招呼大家入座用餐,沈韫仔细扫一眼,十六七人的样子,不多,也不算少,多数都是夫妻档。
餐厅灯火通明,宛若白昼,西式长桌,两两对面,看架势,是有意安排女宾坐一排,男宾坐对面。
沈韫被郑太太拉到旁边坐下,对面正对上王应峰,而郑太太的对面,正是郑浩然。
沈韫只要抬着头,就能看到这个人,她觉得很不适应,望着眼前的桌花,通体雪白的玫瑰配青绿的大尤加利叶,清新悦目。
菜色一道道送上来,是按照西式餐制,主打的却是创意改良中式餐点,沈韫品尝着熏制的火腿肉,尽管只有薄薄一片,却已经足以让她感叹,有钱,真的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她成明早,少年时期的孤苦也就被青年时的名利给驱散,长达近十年过着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衣不择、食不挑,但到手的入口的都是好物。做了程轶这段时间,她过着一种朴素近乎于苛责自己的生活,今天再度两相对比,更觉得程轶的生活太艰苦。
“好吃吗?”郑太太轻轻问她,笑着道,“那位王太太介绍的大厨。”
原来是这样,沈韫点头,“挺好。”她抬眸,郑浩然的眼神就定在自己脸上,躲都躲不开。
这顿饭,沈韫吃得浑身不自在,后半场连话多不太说,只听见他们推杯换盏,说说笑笑,而她只注意到,郑浩然全程都不发一语,连郑太太跟他说话,都是虚应着。
好不容易煎熬着以为晚餐结束可以走人,却没想到还有舞会,沈韫真的想假借自己犯困先走,但看情形是不大走得脱。
“哎,让邵艾来露一首。我今天啊,要给邵艾做配乐。”郑太太笑着让人送上小提琴与钢琴,她亲手将小提琴送到一位黑色礼服的女士手上。
大家笑着鼓掌,音乐未起,已有赞叹之声。
沈韫坐在沙发上,看灯一盏一盏灭了,只剩下昏黄的壁灯,紧接着钢琴清脆而悠扬地在大厅中响起,轻快的曲调如小溪流水般,直到小提琴声的横空出现,为这轻快注入一份故事性和一份淡淡的忧伤。
不知名的曲子,却容易让人沉浸其中,用来酒后一听,最是恰当不过。
众人都围在一处,沈韫见无人在身边,便稍稍松下挺直一晚上的肩背,扭动自己的肩膀,裸露在外的手臂,感觉到一丝寒意。
出于某种女人的直觉,或者人人共有的本能,沈韫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猎物,正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
郑浩然呢?
沈韫的眼睛在人群外围往里面探照灯一样扫过,却没有找到那个古怪的人,但在眼睛收回来的瞬间,看到远处楼梯转角上,郑浩然跟梁柱一样站在那里,双眸正望向自己,她大为惊骇,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速速将眼睛收回来。
“郑浩然认识我?”
“不!郑浩然认识程轶!”
这个来的又狠又急的认知,像洪水猛兽,彻底冲击了沈韫,她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假思索的肯定,让沈韫紧接着陷入另一个惊慌中:
郑浩然和程轶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从一开始看到她开始,就像是空中扑食的猛禽?
此时,一道人影,走向沈韫。
她过于被动地走进郑浩然的气场中,却全然忘记王应峰这号人。
其实,他何尝不像是一头凶兽,正在静静等候着猎物们自己走入局中?
对郑浩然的反常,王应峰表示满意,但对郑浩然的克制和隐忍,王应峰暗自佩服。
而程轶,王应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个女孩子,在得知文蔷是郑浩然太太之时,居然表现得那么坦然自若,甚至能够心安理得地帮助文蔷画完那幅画?
一定是哪里不对,王应峰想。
还是程轶,原来就是一个逢场作戏的风月老手?
“想什么呢?”王应峰一手端着酒杯,浅笑,“跳舞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梢瞥了一眼远处一脸冷肃的郑浩然,继续对垂眸不语、若有所思的沈韫道,“跳完这支舞,我送你回去。”
沈韫抬眸,眼神一亮,“好吧。”
第30章 万箭穿心(五)
沈韫的眼神有点虚,显然没有进入状态,但王应峰全然不介意,从他的角度看她,算不上是什么大美女的容颜,却因为年轻而充满了活力,这是一种年轻人特有的气息,与美无关,却也很吸引人。
舞池里有几对夫妻在共舞,王应峰与朋友相视而笑,他紧紧搂着身前的女孩子,展现出一个绅士应有的殷勤。
舞步几经旋转,琴声悠扬,王应峰与郑浩然的眼神在虚空中瞬间相撞,前者似乎看到后者眼神中的无名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这份克制,到几时才能罢休?王应峰像是一个操控一切的人,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兴奋。
尽管,这场大戏中的女主角,并不入戏,但何妨?
此时此刻,谁看到王应峰嘴角噙着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都会误以为他是因为佳人在怀才会如此春风得意。
一曲琴声落幕,舞池中的脚步停下,大家都为此刻和谐的画面,轻轻鼓掌,随后侍者送上酒杯,一派和谐景致。
“我去一下洗手间,您自便。”沈韫稍稍欠身,从王应峰的身边走脱,穿过开始叙话谈天的的人群,匆匆走向二楼。
王应峰站在原地,侧眸却见郑浩然从钢琴边也大步走向楼梯口。
熬得太久的好戏,已经朝着他预计的方向发展,这种顺心如意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王应峰状若无事地走向正在与人攀谈的郑太太,“文蔷,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哟,阿峰,你这是要单独找文蔷谈呐?”方才拉小提琴的女士邵艾挤兑着问,“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
王应峰坦然地一摊手:“这事儿,只能让文蔷帮忙,私事私事。”
郑太太不知道他这当众说的什么意思,也是一脸疑惑,却见王应峰暧昧一笑:“跟程轶有关的。”
“哦!”听见的人齐齐都看向王应峰,露出笑容来,邵艾手肘轻轻推文蔷,“去吧去吧,快给阿峰出出主意,搞定人小画家。”
郑太太只当王应峰真的是心思回转,点着头抿了一口香槟,说:“这事儿成了,我还算大媒人呢。”说着随着王应峰往二楼走去。
满场的人,都在私相聊着,谁也没留意,这短短几分钟,已经往二楼走了四个人。
郑太太将空空如也的香槟杯递给侍者,牵起长裙摆小步走上二楼,她对王应峰今晚的表现很满意。
原本那天,她请他帮忙为程轶挑衣服,还担心他不配合,谁知道到今晚,两人共舞的姿态,已然有种浓情蜜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