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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只想活着(75)

想到梁安,唐臻心头微动,第一次认真的对比陈玉和梁安的长相。

他知道圣朝地大物博、版图辽阔,每个地域的人相比较其他的地方,无论是长相还是口音和习惯,都会有细微的差别。

在异族奴隶中留意到黎秋鸣的存在时,唐臻曾刻意的比较过梁安和黎秋鸣的长相。虽然身处两个国家,但是只看地理位置,梁安和黎秋鸣勉强能算得上是邻居。

两个人都肤色偏黑,梁安的外表是少年模样,具体表现在比同龄人更纤细的骨头和眉宇间对力量绝对信奉的单纯稚气。

然而只看身高,梁安不仅远超黎秋鸣,也比同样是西南出身的陈玉和胡柳生高出一大截。

相比之下,黎秋鸣的肤色更黑,眼眶深邃,后脑勺也更突出,好在从小习武,身姿还算挺拔,更是在遭逢大难、颠沛流离之后,咬牙保留最后一口心气不肯散开。

否则唐臻哪怕再怎么需要越黎朝的奴隶,也不可能闭着眼睛选中黎秋鸣。

岑威最初送给唐臻的异族奴隶中,黎秋鸣是最好看的那个。

唐臻不得不承认,他多少是有些颜控在身上。

然而如此颜控的唐臻,从未比较过身边伴读的长相。

原因无他,既然大家都是高颜值,为什么还要比较?

哪怕是相由心生,眉宇间总是笼罩烦躁和凶悍的施承善,受制于施乘风,只能保持安静的时候也是人模狗样,满身侯府公子的气度。

陈玉出身广西,梁安出身两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非要说两个人来自相同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忽略陈玉的书卷气和梁安的武力值,唐臻忽然发现,他们除了身高之外,出乎预料的相像。

面部轮廓流畅,额头饱满,下颔偏方却不会显得突兀,眼形长而不狭,格外聚神。

如果是在与程守忠‘谈心’之前,发现陈玉和梁安外表的相似,唐臻也许会怀疑他的猜测。

陈玉晃了晃终于缓过口气,恢复明亮的灯,“殿下?”

唐臻又退半步,反问道,“你怎么还没出宫?”

虽然东宫为每名伴读都准备了单独的房间,以供休息,但是除了太子风寒严重,卧床修养的那段时间,伴读轻易不会在东宫留宿。

陈玉解释道,“臣正准备出宫,看守内库的羽林卫忽然来报,日常清点库房的时候有对不上账册的地开。”

整个东宫,没有人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慷慨和对内库的看重。

只要太子殿下心情好,私库的东西随便亲近的人进去,随意挑选。

内库中,哪怕只是最不起眼的东西,磕碰出以肉眼难以分辨的瑕疵,就能让太子殿下整天不高兴。

陈玉立刻去处理内库的纰漏,错过出宫的时间只能住在东宫。

因为对太子的尊重,特意在大门处等待唐臻回来。

非常的合情合理。

唐臻正色应声,难得没追问内库的差错,率先走进宫门。

陈玉举着灯笼跟在唐臻身侧,再次问道,“殿下刚才在念叨什么?”

“嗯?”唐臻面色如常的转过头与陈玉对视,心思电转,似真似假的道,“我见梁安近日总是担心两广近况,忽然想到,你们千里迢迢的赶到京都为孤做伴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

陈玉满脸怀疑,随口敷衍道,“殿下好记性。”

唐臻心安理得的点头,刚成为太子殿下的时候,他为了弄明白身边的伴读都是什么来历,委实耗费了许多心思。

他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三年不曾还乡,陈卿可曾想念父母?”

充满蛊惑的声音乘着夜风吹入陈玉耳中,令他的目光恍惚了瞬,不知不觉间,竟然完全被思念和敬仰覆盖。

不必再等陈玉开口,唐臻已经有了答案。

陈玉不喜欢他。

这个如同兰花似的少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毫无保留的表达过他最真实的想法。

彼时唐臻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时不时的会在黑暗中被幻觉困扰。陈玉举着蜡烛掀开床帐,为唐臻带来温暖的光。干燥的手掌,小心翼翼的贴在唐臻的额头,像是对待珍贵易碎的瓷器。

然而唐臻用尽理智和力气,终于抬起眼皮与陈玉对视,在对方的眼中却看到深深的失望。

无论陈玉的动作多温柔,都无法掩盖他见到唐臻奄奄一息,依旧挣扎求生,最真实的反应只有失望和冷漠。

如果当时醒来的人,是原本的太子殿下......那个真正的傻白甜,应该只会为陈玉的体贴感动。

哪怕曾经冒着巨大的风险,忍无可忍的点醒唐臻,有传国玉玺他也只能做个吉祥物的那次,陈玉的眼底依旧藏着深深的厌倦。

他像个巨大的矛盾体,明明期望太子彻底消失,却会在太子遇到困难的时候竭尽全力的给予帮助。

缺乏共情的唐臻,无法理解陈玉爱恨交织的矛盾情绪,想要试探对方却总是错过最好的时机。

从程守忠口中听完安定侯府的往事之后,唐臻从逻辑的角度,终于能够理解陈玉的想法和行为。

曾经的程锋无法理解安定侯对皇帝的忠心耿耿,甚至埋怨安定侯不肯将重心放在小侯爷的身上,导致小侯爷永远的留在广西。

然而程锋改名陈雪,终于站在他向往已久的广西之后,做出的决定却与曾经的安定侯一模一样。

他也没有让独子陈玉留在他的羽翼下,经过不为人知的考虑,他让陈玉成为太子伴读,千里迢迢的回到京都。

这个安定侯和程锋都不得善终的地方。

陈玉对太子和京都只有厌倦,提起家乡和父亲,寂静的双眼却立刻被点亮。能令陈玉心甘情愿的坚持去做令他不开心的事,只有他思念又敬仰的父亲,四川巡抚刘雪能够做到。

这个少年时极度不能理解安定侯的人,在安定侯一意孤行,终究被昌泰帝连累之后,惨遭大难。不知道咽下多少苦楚,终于抵达他向往已久的广西。

多年之后,大多数人都忘记他的养父,也不记得他。他却悄无声息的遗忘少年时的固执,长成养父期望的模样。

唐臻垂目盯着他和陈玉的影子,忽然好奇,曾经的昌泰帝和安定侯,是否也曾像他和陈玉这样,无声走过长长的宫巷。

刘雪究竟是在长大之后改变想法,开始理解安定侯信念,愿意对皇帝和太子效忠。还是依旧活在过去,只是用送陈玉来京都,对太子效忠的方式,强行欺骗自己,安定侯府的意志还在,就能留住安定侯和小侯爷的影子?

唐臻抬头看向明月,又生出新的疑问。

人,为什么如此复杂?

陈玉再次看向身侧,眉宇间浮现几不可见的焦躁。

他在太子的身上感受到复杂、深沉的情绪,然而太子不愿意向他透露分毫。

最重要的是,陈玉非常确定,他的耳朵没有任何问题。

太子被他忽然出声的行为吓得倒退半步之前,嘴边分明是在念叨‘沉冤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