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太子殿下只想活着(305)

随着封爵的诏书陆续宣读,朝臣从惊讶到喜悦,再到震惊,表情数次变化,终究还是没能按照最初打算,苟到新年,过完正月。

“殿下三思!”

“几位大人劳苦功高,殿下想要为其封爵也算情有可原。岑将军虽然劳苦功高,但过于年轻,怎能压过几位大人,跃至异姓王?”

“陛下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全凭私心玩弄社稷,任由小人蛊惑!”

......

昌泰帝早就知道唐臻的打算,但是没想到朝臣会让他做主,下意识的想要为唐臻和岑威说情。

然而他出生在皇权微落之时,亲眼见证皇朝衰败,最绝望的时候甚至做好以身殉国的打算。

他深知表面忠诚老实,没有任何私心的朝臣露出獠牙的模样有多丑陋。

若是说错半句话被抓住把柄,反而会让唐臻的处境更艰难。

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地方,这些人于公于私都不会放过找唐臻麻烦的机会。

如今的风平浪静,只是相互试探而已。

相比沉默不语却忧心忡忡的昌泰帝,众人口中的昏君和妖妃反而神色坦然,丝毫不受影响。唐臻甚至觉得这些人愚蠢,大方的承认私心,冷笑道,“既然你们知道孤为什么要给岑威封异姓王,怎么还有这么多废话?”

“......”众人神色扭曲。

知道什么?您的私心?

这是能放在台面上说的话吗!

没等猝不及防的朝臣重新组织话术,唐臻像是忽然想到非常好笑的事,眉眼弯弯,连语气都不如之前冰冷,“不封王也可以,你们是他嫁进东宫,还是孤嫁去河南?”

昌泰帝满脸震惊,暗自掐住大腿,忽然有种正在梦中的错觉。

可惜......不是梦。

三言两语间怼的朝臣无话可说的人,确实是他儿子。

“殿下这番作态像什么样子,你......”发须皆白的老臣猛地捂住胸口喘气,看向唐臻的目光不仅有愤怒,还有不曾掩饰的厌恶。

岑威的脸色陡然冰冷,没等老臣说出更多恶言,腰间的长刀已经落下。

他冷着脸,不轻不重的踢在老臣的背上,目光深沉的环视四周,“王大人竟然为贪恋权势,隐瞒因衰老时而发疯的病症,险些惊扰殿下。”

京都的朝臣经过数轮博弈,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是摆设的朝廷。

许多因为看不到昌泰帝的未来,所以不愿意出仕的世家后代也陆续放下矜持,重新活跃如人前。

如今昏迷在岑威脚下的老臣,便是某位贵妃的后代,当初烈宗清算臣子时曾因旧情放过他们,但是不允许他们继续在朝廷任职。后来烈宗驾崩,成宗继位,圣朝的国运却每况愈下。虽然成宗另辟蹊径,暂时稳住圣朝,但是其中的风险不是秘密,老臣家中权衡利弊,决定再等等。然后就等到昌泰帝偷偷跑去北地,太子在近乎绝望的境地翻身。

这种人虽然已经远离朝堂许久,心中却总是有自视甚高的想法。

坚定的认为,他们蛰伏几代,数十载光阴,并非是因为他们无能改变皇帝的困境,又无法在混乱的局面里自保。

只是因为他们人品高洁,不忍见乱世中人命如草芥。

如今太子终于有了上进的心思,圣朝也迎来转机,圣朝需要他们,太子也需要他们,所以他们顺应大势回到朝堂。

然而此时此刻,对上岑威毫不掩饰的杀意的目光和堪称凶残的神态,这些自视甚高的人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竭尽全力的掩饰因为恐惧而颤抖的面容。

龙虎少将军,真的会杀人。

这个疯子!居然敢......他真的敢!

唐臻挑起眉梢,颇有兴致的欣赏岑威难得显露的凶相,因为朝臣不自量力,试图让他改变主意而生出烦躁顿时消散。

老祖宗从不骗人,会叫的是狗,咬人的才是狼。

每次他快要因为岑威平日里表现出的谦和,忘记岑威骨子里的狼性时,岑威就会用实际行动再次告诉他。

岑威不仅会因为心中怀有的善意心软,更会因为这点善意,以更凶恶的态度以暴制暴。

善意有多赤诚,手段就会有多暴烈。

昌泰一十六年的最后,京都朝臣后知后觉的惊悟,行事肆无忌惮的太子与叛军出身的岑威......从某种角度看,算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怪不得能心意相通。

两个硬骨头,完全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

哪怕有舍去性命的决心,这两个人的手段也能让他们白白送命,掀不起任何波澜。

群臣彻底失去反抗的勇气,心如死灰的听程诚重新宣读封王的诏书。

“......甚得孤心,赐亲王,封号‘凤’。”

本以为最坏莫过于如此的朝臣目瞪口呆,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凤亲王?

这与脱衣裸行有何异?

当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守过年夜,在朝堂始终保持沉默的昌泰帝示意唐臻和岑威与他出门,将两人带去他供奉许多牌位的偏殿,在不起眼的暗格中掏出五本发黄的册子。

“外祖父在时族谱就收回宫中,不再供奉于太庙。”他小心翼翼的吹去册子表面的薄灰,语气低沉,“族谱共有五册,应该一册放在太庙供奉、由宗室族长保管一册,以这两册的记载为主。宫中保管一副册、礼部保管一副册,史官保管一副册。”

唐臻想到昌泰帝的承诺,已经猜到昌泰帝想要做什么,忽然感觉到手掌被攥的发疼。他转过看去,岑威的双眼明亮如夜里星辰,喜悦溢于言表。全凭坚韧意志力才没在昌泰帝面前失态。

......可爱。

昌泰帝放下感慨,抬头去看唐臻,想要吩咐两人亲自去研墨取笔,没想到竟然看到唐臻眉目含笑,不带任何阴阳怪气,全然喜悦的笑容。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岑威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非要说出不同,反而比平日更严肃,只有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泄露了主人的激动。

昌泰帝的脸上不知不觉的扬起笑意,忽然觉得,像是回到成宗还活着的时候。纵然不能处处如意,终究有值得高兴的事。

过完正月,无论是提前上折回京述职的李晓朝,还是收到封伯的旨意,不顾年节,立刻赶到京都谢恩的岑壮虎、梁水师和沈思水皆准备离开京都,陆续向昌泰帝和唐臻请辞。

唐臻不知道岑威是如何对岑壮虎说他们的事,反正从他角度看,岑壮虎从未有过成为他和岑威之间的阻碍的意思。

不反对、不赞成、假装不知道......只是将太子当成龙虎军的伯乐。

要不是对方离开京都之前,真心实意的邀请他随岑威去河南,还说要亲自带他去岑家村看岑威母亲的墓地,唐臻险些以为岑壮虎的表现是消极抵抗。

相比之下,岑壮虎在昌泰帝的面前反而更自在。前者性情粗犷却不乏耐心,眼界宽广,仿佛有说不完的稀奇事。后者性情平和,最怕有什么事不能明说,非要暗示,正好喜欢岑壮虎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又确实对没有接触过的事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