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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只想活着(215)

刘御医猛地打了个哆嗦,呐呐应是,再也不见前一天对陈玉吹嘘祖传针法的意气风发。

许久之后,刘御医换了之手,眉宇间的胆怯尽数转为专注。

不得不说,作为医者,刘御医即使有再多的缺点也无法掩盖其优点。

他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枚手掌长的银针,手指顺着唐臻的手腕往上摸,在手肘前停下,缓缓推针入内,问道,“殿下,疼否?”

唐臻点头,“疼”

能忍住刘御医那套能将人疼疯的针法,半个月的折磨,唐臻忍耐力可想而知。但是他只是能忍,并非感受不到疼。

刘御医闻言,面露喜色,取出银针,换了个位置,重新选了根纤细许多的银针,再次扎入,“殿下,疼不疼?”

“疼”唐臻立刻给出回应。

“如何形容这种疼?”刘御医追问。

唐臻凝眉思考,忽然看向陈玉,“比陈玉手上的伤口疼。”

陈玉和刘御医同时愣住。

因为心急太子的状况,他们匆匆赶过来,谁都没提先为陈玉处理手上的伤,他的手依旧包在几乎被血彻底染红的帕子里。

刘御医眼中浮现迟疑。

他问太子疼不疼是因为感染上疯病,尤其是因他的祖传针法发疯的人,大多无法正确的感受疼痛。银针的选择和扎入的位置都极讲究,方便他询问太子疼痛的程度做比较。

太子答得挺好,只是......感同身受别人身上的疼,好像也不太正常?

刘御医取出唐臻身上的银针,试探着道,“殿下稍等片刻,臣先为陈大人处理伤口?”

顺便以医者的角度,判断陈玉手上的伤,疼痛的程度。

唐臻点头,“用最好的药,尽管从库房取。”

然后闭上眼睛,在仿佛没有尽头的眩晕和头痛中养神。

不知过去多久,刘御医和陈玉去而复返,“殿下放心,陈大人所受只是皮外伤,等到伤口彻底愈合就不会再影响手上的动作。”

他直接拿出最细的银针,依次在唐臻的手臂上扎入不同的长度,要求唐臻记住这几次疼痛的程度。

然后又取出新针,数次扎在唐臻的脚上,要求唐臻说出疼痛的程度,只能与银针扎在手臂上的疼做对比。

陈玉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看着,随着唐臻身上因为扎针出现的血点越来越多,他眼中的杀气也越来越浓重。刘御医轻咳了声,收起银针,正色道,“请殿下闭上眼睛。”

唐臻依言照做,感受到手指被拉抻。

“殿下,有何感觉?”

“你在拉我的手指。”

刘御医连连点头,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拔了根唐臻的头发,又问道,”殿下,有何感觉?”

“你薅我头发。”

唐臻再次毫无停顿的说出正确答案。

刘御医转过身,躲避身侧怪异且不善的目光,继续问唐臻,“殿下,有和感觉?”

“没有感觉。”唐臻睁开眼睛,看向刘御医,“我是有发疯的迹象,并非心智倒退。”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刘御医搓了搓手,“殿下放心,因为我的祖传针法发疯的人,大多对感受疼痛,有极大的障碍。殿下在这方面,完全没有问题,今日还能正常施针。”

陈玉闻言,立刻追问,“殿下昨夜为何......对黑暗有远超平时的反应。”

刘御医默默回想片刻,据陈玉所说,殿下是因为忽然得知陛下已经离开京都,秘密北上的消息,昨夜才会有非同寻常的表现。

他仔细打量太子的神色,试探着道,“陛下此去,危机重重,若是不幸、因为某些原因回不来,殿下可曾考虑过,您该怎么办?”

陈玉万万没想到刘御医如此大胆,肆意践踏太子殿下的逆鳞,根本就不给他任何反应和阻拦的机会,目瞪口呆的看着刘御医将话问完,后知后觉的顶着隐隐发麻的头皮看向太子。

唐臻神色平静的回望刘御医,“没想过。”

刘御医对陈玉像是突然抽筋似的眼睛视而不见,继续试探唐臻的底线,“您可以现在想。如果没有陛下,您身为太子,今后只能自己做主,还要为万里江山做主。”

少年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笑意,只是眼底难掩嘲讽。

“万里江山?”

哪里轮得到他做主?

唐臻知道自己的病灶在哪,刻意放松心神,不去想刘御医为什么如此询问他,认真的给出答案,“如果父皇在北地驾崩,我......”

少年眉宇间依旧带着嘲笑,眼底却逐渐填满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没有为昌泰帝报仇的想法。

即使昌泰帝最后是被陈国公算计死,这也算是昌泰帝求仁得仁的结果。

陈国公愿意,昌泰帝也愿意,他做什么小丑?

可是、如果昌泰帝驾崩,他怎么办?

京都肯定不能呆,程守忠生死随主,不可能孤身返回京都,程诚掌握羽林卫根本就斗不过李晓朝,只能边周旋边退步,最后退无可退。

况且他没有昌泰帝的家国大义,算不上唐氏子孙,留在京都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离开。好歹算是实现昌泰帝的遗愿,成全父子缘分。

离开京都,他能去哪?

依旧留在圣朝,恐怕永远都不得安宁,随时都要面对被迫成为他人棋子的局面。

离开圣朝......

岛国不过是弹丸之地,物资匮乏,在冷兵器时代肯定不如圣朝繁荣。独身一人,无需考虑昌泰帝的安全,岛国委实不算好选择。

至于将来会繁荣的地方......

唐臻不知不觉的攥紧被褥,这个时代最显著的特点莫过于消息闭塞,他鲜少能接触到别国的消息,尤其是隔着遥远路程和宽阔海面的地方。

那些地方在冷兵器时代,似乎有段遍地踩雷的时间,隔海相望的位置则尚未开化,好不容易接触到外人,直接沦为殖民地。

如果他依旧有上辈子的身体......还是不想去。上辈子为活命挣扎半辈子,最后只能为自己选择个十八层的坟墓,难道这辈子还要重蹈覆辙?

......等等,他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意义,岂不是正走在重蹈覆辙的路上?

唐臻心间忽然涌现难以忽略的烦躁,热得翻身而起,掀开被褥,眉宇间满是警惕,他又听见金属炸药倒计时的声音。

会不会所谓的太子殿下、昌泰帝、刘御医和陈玉都是虚幻,根本就没有太子唐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临死之前的想象。

陈玉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从若有所思到神色凝重,再到目光空茫,猛地掀翻锦被坐起,用极陌生的目光打量他和刘御医。

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完成发疯的大半过程。

这是白天,青天白日!

再放任太子殿下继续下去,说不准太子殿下会不会突然暴起,展现出攻击性,他和刘御医会不会死在太子殿下的床前。

陈玉不敢贸然出声,怕会惊扰明显不正常的唐臻,只能疯狂摇晃刘御医,示意对方睁眼看他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