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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颜纪事(50)

作者有话要说:

香粉姑娘的故事是最后一个,同时玄光跟太子清越不得不说的事也会完全展开并且慢慢收尾。好吧,这里小小花絮几句,这个故事我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写神仙文,我写的是长平公主的故事,我想写一个平凡的公主,若非生在皇家,她不过就是一个心无城府胸无大志的普通少女……但她毕竟是公主,她得报答替他们皇家南征北战却又被他们皇家薄情算计的青年将军……但也就像她跟她父皇说的,我随禅芩师父深居骊山十年,吃到嘴里的每一口粮都是我亲手种下的,盖在身上的每一张被,都是我就着油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若要就此跟着皇兄皇姐殉国,长平实在冤枉。她当然不至于觉得冤枉,但是她的确是无法对这个国家的兴衰荣辱感同深受。所以,她救下谢离,从一开始也不曾想过要借此复国,她的国家她的父兄不值得,她只是单纯地,感念他一直护着大晋,想让他活着。他们的感情,很复杂,掰扯不清,但是也割不断,毕竟一个未婚公主跟一个青年将军朝夕相处那么久,并且,嗯,反正青年将军早被看光光啦……望天……晚上还有一更。

第36章 少小离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雄雌

姑娘显然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脸上有点替我挂不住。萍水相逢姑娘实在不愿无端施舍,但是也不好直接拒绝,毕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姑娘,我不白要你的香粉,我用随身的素帕交换吧。”

我从腰间摸出晨起鱼落塞给我的帕子,据说是龙九替我从丹熏山取来的我以前用来束发的。

姑娘接过帕子,翻来覆去看着,迟疑道:“这条素帕像是我的。”

“……你这是明抢。”

“右下角是我的闺名,真珠。真字中间一笔用的藕色线颜色浅一些,不仔细看辨不出来。我幼时不论绣什么,总爱用浅色线藏一个细节,若是诗词就藏一个偏旁,若是花鸟就藏一片叶一根羽,旁人若能找到,我便很开心。”

我拿回帕子对着东边的太阳仔细看,中间一笔的确是有的,我以前一直以为缝制这条帕子的人要么恰好绣线没了,要么不学无术。

“姑娘何处得来的帕子?”

我把帕子揣进口袋里,神色复杂。

“路上捡的。”

“姑娘可还愿意用你的帕子换我的香粉?”

“不换了。”

我回到清越的小院,日当正午,清越还没有回来,鱼落也不见踪影。当然,也许他们就在我四周,一个蹲在对街喝豆腐脑儿,一个停在面具摊前哄小娃娃,只是摘去了红绳,我便认不出来。

我默默仰望红墙绿瓦外的遥遥长空,长平,春桃,真珠,岁岁平安,桃花,素帕,我若再看不出蹊跷,那真真是辜负了龙九三番两次的提醒。

若要细想,似乎从我带着鱼落下界避难开始,我便落入一场算计,当然,天庭把这种堂而皇之的算计称作“历劫”,凡人是叫“宿命”。我遇见长平,也不过带走地府两屡幽魂,竟就差点儿走上诛仙台(现在看来,当初天君应该是吓唬我)。继而东华帝君三言两语天君便顺水推舟把我从瑞气千条的北天玄光变作偷鸡摸狗的赵小满,赵小满遇上春桃,斩断她与荣过的羁绊,助她转世投胎,适逢太子清越暧昧不清的暗示,一路向北,走到楚国,遇见真珠……

我只是抓不住头绪,这些人与我究竟有什么牵扯。

太子清越傍晚回来,提着两尾活鱼,那是临街一个哑姑娘送的,哑姑娘贪恋清越的容貌,隔三岔五送些礼物过来,太子清越来者不拒全都收下,哑姑娘便如愿喜滋滋地回家。

鱼落含泪表示,今夜的滋补鲤鱼汤她是死也不喝的。我让她千万放心,两条手掌大小的鲤鱼炖不出多少油水,我正愁怎么打发她出门逛逛,她主动不与我争食是最好的。

太子清越不爱喝酒不爱琳琅小食,唯一沾染的,不过是人间寥寥几册史书,世人一贯认为千年书史艰涩难懂,于太子清越,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无聊读物。史书载写的醍醐灌顶的警世恒言,不过是太子清越与西天佛陀论道时轻描淡写几句笑谈。

今夜,太子翻看的是后梁国的史册。

“玄光,后梁桓王迁都重峦毒杀宠妃,以息兵变得民心,你以为如何?”

太子清越靠在床头,衣衫半解。

我心不在焉道:“杀便杀吧,横竖是他的妃,夜里辗转反侧彻骨思念的也是他。清越,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我从鱼落那里摸来一本香艳的春宫图册,我们一起揣摩揣摩,你以为如何?”

太子清越显然是不愿我用猥琐的春宫图册换走他浩然正气的后梁史册。

“你若是那宠妃,恨不恨?”他问。

我叹息道:“他杀我是为赢民心,他赢得的民心越多,他便越是疼痛难忍,他越疼,我便越不恨。”

太子清越深深看我一眼,嘴角慢慢绽出一抹笑,那笑有些凉薄,有淡淡的恨意,我看的心惊肉跳,原要摸到他衣襟里的手也悄悄地缩回来。

“清越,四方神女都不大度,你忘了当初在西天门,青腰,赤圭,白素宝相庄严齐刷刷要求天君严惩于我?再说,我不过是随口作评,后梁桓王跟宠妃的□□我当初也就泛泛看过一回,并未往心里去。也许宠妃根本不恨桓王,毕竟当年若不是桓王出手,她早就被婶娘卖去青楼做妓,哪里还有后来‘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缠绵情爱跟“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富贵荣华。也许桓王即便杀了她,在她眼里永远都如初见那日英俊神勇。”

太子清越冷淡道:“我不问她,问你。”

我含蓄道:“我忘恩,记仇。”

我老着脸爬过太子清越躺在里侧。天还早,太子清越也是余怒未消,我瞪着眼睛苦苦思索缓解眼下僵局的法子,毕竟漫漫长夜能与太子清越欢好一番相拥而眠总好过背对背凄凄惨惨戚戚。

“清越,你有没有看到今年花车上的两位揽月姑娘,啧啧,都是官家女子,那一举手一投足的秀气……所以撒花赐福这种事情还是春满园的姑娘来做最合适。我听闻早先那个美丽的揽月姑娘,行至珠玉街最中央直接站在花车的华盖上,姑娘一挥胳膊,花瓣能一路飞到客栈二楼的栏杆里,落在蔺安城最俊俏的公子身上。姑娘咯咯地笑,虽是青楼出身,笑容却赤诚烂漫如不经事的孩童……清越你要是还没睡最好应我一声。”

太子清越漫应一声,心不在焉。

我心一横,眯着眼睛蹭啊蹭,默默蹭进他怀里。他的怀抱有点冷,让我不自禁怀念龙九。我与龙九虽说情感上清清白白,但是几千年往来里难免会有躯体接触的时候。龙九好酒却不擅酒,基本上是逢饮必醉,偏我还爱招惹他,他醉后若无随侍在侧,便只能是我照应着。龙九很暖,暖洋洋的,若不是顾虑到他是龙宫的皇子,不便轻狎,我真愿意把他当个暖炉塞进袖子里便于人间冬日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