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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颜纪事(47)

鱼落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我的眼神多出一抹矫情的挣扎。

我抬手掩面,隐忍道:“鱼落,你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自信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太子清越的布包里还有一壶桃花渡,我闻着酒香,嘴巴矜持地抿了抿,终于还是慢慢咧到耳根后。

“清越这是专门去天枢星君的爻光殿替我寻来的么?”

太子清越不语,只替我把酒斟满,推过来。

我抬头看着墙外的夕阳,一时拿不准我现在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坐在蔺安城太子清越的小院里。

“我以为你还要再往北走,小楚国终年大雪,你必定喜欢。”

“你倒真当我是你侄儿地哄我了。”

“呃,是不是暂时不提辈分?我怕待会儿会有阴影。”

太子清越抚着酒杯,面上千年万年内的冷淡渐渐剥落,他的唇角缓缓勾起,眼睛弯弯,眼波潋滟……我淡定地看着这个逐渐光芒万丈的笑容,慢慢把酒杯递到嘴边……

太子清越不是个好酒的,更没有一点酒量,一壶桃花渡倒十二杯,我不过分他三杯,便软了他的筋骨。

“清越,你还是醒醒,不然我还是下不去手。”

太子清越笑望着我,眸中流光溢彩。

我叹息,思量着是不是等他酒醒。这种事情,虽说稍早是他先提起,但是我也不能太顺杆爬,不然云散雨歇,我怕是还得担个魅惑的罪名。我思及此,低头默默打量赵小满乏善可陈的身板儿,觉得“魅惑”这个词反而是在夸她。

“清越,我看还是……”

他凑上来,轻轻堵住我打退堂鼓的话尾。我惊诧地盯着他迷离的似乎辨不清眼前是谁的醉眼,迟疑地伸臂搂住他。他醉酒的时候反而格外有耐心,只不急不躁地一遍一遍拂过我的唇齿,直到我湿了眼微微张开嘴巴。

唇舌辗转间,衣裳尽落,他抱起我,踢开房门,脚步凌乱地往里走。

我环着他的脖子,心惊胆战地替他看着脚下的路。不过是做一场绮梦,活动活动手脚冒冒汗就差不多了,要是弄得伤筋动骨,我在丹熏山可就没法儿混了。

我以为太子清越醉酒状态下,应该没有精力跟体力做到底。我在丹熏山常常醉酒,我自己只知道脚下轻飘飘的,脑子一时清楚一时糊涂。清楚的时候会拉着樗柏精跟狸兔严肃认真地辩论丹熏山的农副业发展,我是一直想找出个巧手的替我在丹熏山种上千儿八百顷的瓜果蔬菜。糊涂的时候……我就记不清了,小狐狸精说我曾经配合着她的《杜鹃亭》张牙舞爪地跳了半支曲子。小狸兔说我言称要去西天佛陀处取经,结果刚踏上云朵腿就站不直了,要不是胥姚路过及时把我抱住,我恐怕很难全须全尾地落地。樗柏精说最意外地是我竟拉着龙九非要去地府看看传言花叶不想见的彼岸花,当然是没去成,因为龙九刚点头,我就趴地上打起了呼噜。

太子清越显然跟我不同,我不过一时走神,他便百无聊赖地结束准备工作,接着就像往日在曲怀园散步喂鱼一样宠辱不惊沉稳果断地暂停在我身上某个难以言说的地界儿。

他泰然道:“你忍忍。”

我刚想问“忍什么”,蓦地瞪圆了眼,一时竟不能相信。

“疼么?”

我动动腿脚,尝试去品味,似乎不光是疼,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四肢摊开躺在他身下,头晕目眩。

他俯身轻轻在我肩颈处拂过一遍,眼里是极力压抑的情动。半响,他试探地缓缓往里送,我不自禁一声惊呼,勾住他的脖子攀上去。

“疼疼疼!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他的耐心渐渐耗尽,双手在我背上来回游走,白鹤一般细致修长的脖颈难耐地划出诱人的弧线。我沉浸在撕裂般的疼痛里仍旧不改轻狎好色的本性,硬是一寸一寸靠过去,从他耳垂一口一口亲吻至锁骨。

“显见,你是不疼了。”他声音低哑。

我嘶嘶吸着气,视死如归道:“来吧。”

……

“颠鸾倒凤阴阳交合这类勾当,着实不拘天上地下人神鬼畜,不拘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泛泛而看,都差不离,鱼落你若是实在好奇,倒可以去搜一搜青楼名妓压箱的宝册。”

翌日清晨,鱼落把我堵在被窝里,要求我一五一十地犄角旮旯都不能落下地给她讲讲昨夜的风流韵事,我斜睨着她,做出历经风尘阅人无数的姿态用上述言辞轻描淡写地打发了她。据说后来龙九在鱼落的宝盒里翻出上千种活色生香的图册戏本,其中包括后来名垂千古的《玉体横陈》。彼时仍是素女的鱼落也在潜心钻研后简单提炼出十四字精确地概括出房事的全部细节:轻拢慢捻抹复挑,芙蓉帐暖度春宵……

我于□□中清醒时,太子清越将将有了一丝倦意。夜深人静,我侧身笑望着他,心里渐渐泛上一丝甜意。我熬到这把年纪,总算是尝过荤腥了。

“清越……”我欲待煽情。

太子清越眯起眼,遮住眼底渐渐消失的波光,面无表情道:“玄光还是依着本性随意言行吧,我餍足以后总是不愿费神。”

我抿抿唇,顿失甜言蜜语的兴致。

我直言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太子清越今夜有种献祭般的热情……我前面虽然疼得想踹你下床,但是后面是极舒服的,我就是想问一问,清越舒服吗?”

太子清越眼神莫测,我以为他这种一本正经的应该是不愿与我交换心得,他却低声道:“自是舒服。”

我遂笑得吱吱响。

我是习惯四仰八叉地睡的,即便今夜榻上多一个中天太子,也丝毫没有收敛。我入睡的时候太子清越虽然醉眼迷离,但还在朝我笑着,我翌日醒来,他已经不知去向。我还在回味昨夜的饕餮盛宴,就让鱼落拿着扫把堵在被窝里了,一番胡言乱语打发她出去以后,我再看看天色,已是巳时。

我穿上衣裳,再让鱼落替我挽起枯黄的头发,没精打采地坐在门槛上盼郎归。鱼落蹲在我旁边,一再劝我:太子清越大约酒醒就后悔了,你这种趁人之危的不赶紧找个地方躲躲,还赖在这里食髓知味……

我懒得搭理鱼落,自打太子清越昨日问我愿不愿意去他的小院坐坐,鱼落就始终是一张□□脸。

太子清越到底不像我,我不论做人还是做神,都是没有底线的,太子清越倒是一身傲骨。我原以为他这种中规中矩,从未让碎嘴宫娥传过闲话的,大约要避我两三天缓一缓,结果不到午时他就回来了。彼时,我坐在门槛上看着他手腕上系着鱼落拿来的红绳,气定神闲地走来,心里瞬时便感动得一塌糊涂。

鱼落向着太子清越遥遥矮身施礼,然后挑着眼角斜斜看我。

我望天,淡定道:“昨夜交欢的滋味儿实在销魂,你总算没说错,我确实食髓知味。鱼落,我包袱里还有几十个银贝,你拿上出门避一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