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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心缘(43)

当贺之曛神色黯然的取过那只钻戒时,一直隐忍著满腹怨气和怒涛的谭克勤再也无法保持他的沉默了,他火冒三丈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见鬼!你居然就这样取消婚约,退回婚戒,而你┅┅」

他不敢置信的指著贺之曛,气冲冲的大声抨击著,「居然就收下来了,你是不是脑筋烧坏掉了,还是舌头打结了?居然不做任何的辩解,就任凭陶则刚污蔑扭曲你!任凭——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误会你,把你当成毒蛇猛兽!」

痛楚重重的撞击著贺之曛早已支离破碎的心,但,他却掩饰得很好,他目光悽冷的凝视著手中那只散发著璀璨光芒的婚戒,语音悲凉而疲倦的说「我本来就是一个寒伧卑微、渺小粗俗又无情薄幸的癞蛤蟆,哪里高攀得上冰清玉洁、秀外慧中的裴老师?她要解除婚约,我只有尊重她的意愿,让这份脆弱如蛋壳、经不起一丝考验的感情付之东流!」

裴斯雨闻言心头一恸,迅速扭过头!在泪雨奔洒中跑上二褛,冲进了自己的寝室,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所有的衣服,当她正准备提起行李箱离开房间时,贺宇庭穿著睡衣光著脚丫子出现在她的房门口,苍白而受伤害怕的小脸上已挂著两行眼泪。

裴斯雨发现自己的心又再次碎了一地,「宇庭,我┅┅」她喉头梗著硬块,汹涌的泪水刺痛了她红肿的双眼。

「不!老师,老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答应,我不答应——」贺宇庭猛然发出了一叠连声的哭喊,迅速冲过来,紧紧的、用力的、死命的抱住了裴斯雨,像溺水的人一般紧抓著救生圈,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裴斯雨酸楚莫名的抚摸著他的头,含泪的试著跟他讲理。

「宇庭,老师也舍不得离开你,但,请你原谅老师,老师不能嫁你爸爸,但,老师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爱你的——」

「不要,不要——我要你留下来做我的妈妈,我不要你走,老师,你不要抛弃我——不要」贺宇庭死也不肯松手,哭得好委屈,好伤心。

裴斯雨也跟他一样哭得肝肠寸断而悲不自胜了。「宇庭,你要听话——」

「不,我不要听话,我再也不要听你们大人的话了,你们都不讲信用,你们——都欺侮我这个小孩子——」贺宇庭激动的哭嚷著,奔腾的泪水一下子就濡湿了裴斯雨的衣襟口

「宇庭——」裴斯两方寸大乱,她的泪水也沾湿了贺宇庭的发梢.这份生别离的悲恸深深折磨著情同母子的裴斯雨和贺宇庭。

此情此景也让追上二楼的谭克勤酸痛莫已的红了眼圈,他清清喉咙,沙嘎的打破这份哀伤沉重的气氛:

「好了,别再哭成一团了,我已经快受不了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了,男主人呢?闷骚古怪,爱逞英雄,女主人呢?听信谗言不辨是非,小主人呢?无辜受害,泪流成河——」他嗤之以鼻的哼了哼,「什麽宁静山庄?我看叫滑稽山庄还差不多!」

贺宇庭立刻抬起他那张楚楚可怜的小泪脸,抽抽噎噎的发出救助的讯号,「谭叔叔,你帮我留住——老师,不要让她走好不好?」

谭克勤对他眨眨眼,笃定的笑道:「你放心,你的老师走不了的.谭叔叔的力气比你大,必要时,我们可以拿绳子绑住她,让她拍翅也别想飞出宁静山庄!」

裴斯雨惊诧的瞪著他,「你没有权利扣留住我,限制我的行动自由!」

谭克勤似笑非笑的撇撇唇,「其实,我最想做的并不是拿根绳子栓住你,而是拿根又重又大的榔头,狠狠的敲敲你那个已经生锈而不太管用的脑袋,看你会不会比较清醒正常一点?不会道听途说就骤下判断?」

「我有道听途说骤下判断吗?」裴斯雨淡淡的反击著,「那——贺之曛为什麽不反驳,不提出任何的辩解?」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够了解他,他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悲剧英雄主义者,外冷内热,极具侠义心肠,却又不善於表达自己的感情,即使遭受到别人恶意的诽谤和中伤,他也是默默的咬牙忍下来,不愿多做解释,也因此引起许多人对他的误解和排斥,更让怨妒他的人有机可乘!」

「你的意思是,我中了陶则刚的阴谋诡计?」裴斯两深思的望著地,怔忡地说。

「有没有中计,你何不仔细听我讲完一则故事,一则血泪斑斑、有情有义的故事之後再下结论?」

裴斯雨神色一凛,「贺之曛呢?他为什麽不肯亲自告诉我他的故事?」她语音幽沉而感伤的说。

谭克勤定定的望著她,一针见血的说:「那是因为他爱你,爱得既自卑又脆弱无助,而你的怀疑让他伤心难过,更加重了内心的卑微和寒伧。所以——他沉默地接受了你的指责和曲解,而不愿把他和陶家之间的恩恩怨怨牵扯进来,因为那是一道永远烙印在他心头的创痛,一道非常脆弱的伤疤,他没有勇气向你坦白陈述,只怕会把难堪、最隐私、最无助的一面,赤裸裸的摊在你面前,连一丝卑怜的男性自尊都维持不住——」谭克勤语重心长的停顿了一下,「对於他的自卑和顾忌我深不以然。因为,在我眼里,那些疮疤都是人性最美丽的烙印。所以,我自愿代他来讲这段血泪交织的故事,听完之後,要去要留,我随你,绝不阻拦!」

裴斯雨轻轻放下行李箱.也推推怀中的贺宇庭,「宇庭,你去睡觉,老师暂时不会走了。」

贺宇庭仍是踌躇的抱著她不愿放手。

谭克勤拍拍他的肩头,「宇庭,你安心去睡觉吧,谭叔叔保证你的老师听完你爸爸的故事之後,一定会回心转意,永远和你们在一起的!」「真的?」贺宇庭半信半疑的望著他。

谭克勤坚定的点点头,「真的,谭叔叔可以跟你打勾勾提出保证。」

贺宇庭犹豫了一下,终於松开了手,和谭克勤勾勾手指头,带著安定的心情返回他的卧室。但,他并没有上床睡觉,他坐在书桌前支著下巴,耐心静待最後的结果。如果谭叔叔留不住裴老师,他决定像八爪角似的拖住裴斯雨,缠得紧紧的,让她没办法安心离开宁静山庄,离开他,离开他可怜又可恨的老爸!

裴斯雨一等贺宇庭离开,便轻吁了一口气,坐在床沿边,拢拢蓬乱的发丝,不置可否的瞅著谭克勤说:「你怎么那么有把握我一定会留下来?」

谭克勤拉开她书桌前的椅凳坐下,意味深长的说:「因为你还爱著贺之曛,而听完他的故事之後,你会更爱他的!」

裴斯而心湖掀起一阵翻腾纠结的浪花,她静静垂下眼睑,注视著床单的花纹,一时怅惘无语了。

而谭克勤点了一根烟,望著冉冉上升的烟雾,缓缓开口诉说著那段藏在贺之曛内心深处的辛酸往事,「我和之曛是国中同班同学,但,个性和家庭背景都有著天南地北的悬殊差异。他没有爸爸,他家境贫寒,又有一个镇日与酒为伍、情绪阴晴不定的母亲。但,他却十分坚强勇敢,既不忧虑偏激,也不怨天尤人,对命运加诸在他身上的不公平和磨难,他都逆来顺受!表现得十分豁达开朗;他能玩能疯.能文能武,个性动静皆宜又洒脱豪放。他对我非常照顾,即使我比他幸福,拥有的比他多,但,一直在保护、照顾我的人却是他。如果有人欺侮我,他都会挺身而出帮我K人,所以,他常常被学校记过,也常常代我受过,就这样三年的同窗共处,我们患难与共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还要投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