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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在朝阳里(23)

随时曾掌握不住。

她真是千面女郎,—有时候顽皮得教人招架不住,有时候又爱娇温存得教人

心疼莫名。

她可以把人左右得神魂颠倒,忽悲忽喜,情绪像变化无情的夏末气候,睛时

多云偶阵雨,朝来寒雨,晚来风。

她——他握着她送他的镶着心型银坠子的项链,心隐隐作痛着,强迫自己打

起精神,走向学儒补习班教员办公室。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准备趁这个空档来拟定下一次的温习进度表。

“关老师,我可以找你谈一谈吗?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班主任贾林突然

出现在他桌前?一脸凝肃的盯着他。

他心头一凛,一抹异样的感觉闪过心头,“好,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他

淡淡一笑,尽可能保持沉静的工夫。

贾主任坐了下来,迟疑了一下,他慎重地开口了:“是这样的,我最近收到

一份匿名信,信里头指控你——你诱拐女学生,说你——藉上课之名行泡妞之实

——”

关文勋脸色刷白了,他呼吸沉重,有半天无法从这个刺激中平复自己愤张的

情绪。“我——我可以看看那封信吗?”他声音平稳中带着压抑性的怒气。

贾主任沉吟了一下,把信交给他。

关文勋迅速地看了一遍,脸上的血色尽失,他紧紧握着信纸,指关节泛白,

一双眼睛被怒火、伤心燃烧得闪闪发亮,像两柄挂在黑夜中的利刃。

他浑身战悸,有半晌无法从这个致命的冲击中保持清醒理智的反应。

“关老师,你——”贾主任看着他扭曲的脸孔,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很显

然地,你知道这封匿名信是谁写的?站在补习班的立场,我们很不希望见到这种

事,这对补习班,还有老师的形象影响很大,虽然,我们知道你是个称职认真的

老师,但——”

“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立场,我不会为难你的,我会自动提出离呈,教

完今天这堂课,我就走人。”他咬牙打断贾林,额上青筋宰出,一颗心被痛楚、

愤恨啃啮得鲜血淋漓,他的手是颤抖的,血液像感染风寒的人一般,忽儿冰冷忽

儿沸腾。

“关老师,请你多加包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写封推荐信函,

我跟翰文补习班的老板很熟,也许——”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我——”关文勋仓皇地打断他,脸色

铁青,眼光阴晴不定,“对不起,我上课时间到了,恕我不能奉陪——”说完,

他挺起背脊,像旋风般冲了出去,把贾林写满同情的脸关在办公室砰动的门扉内。

站在补习班回廊上,他像座愤怒之神把手中的信纸撕成碎片,漂亮的脸孔上

没有半丝血色,只有浓浓的愤怒和痛苦,他咬紧牙根,握紧拳头,深深吸了几口

气,推开教室大门,强迫自己演完这最后一出戏。

夜深了,他骑着机车,穿梭在罗斯福路缤纷热闹的街头上,一颗心像冰冻的

霜雪,麻木而没有任何的感觉。

只有嘲讽和悲哀,还有一份想疯狂大笑的冲动。

他是报应不爽吧!他辜负了对他一往情深的汪裕琴,所以,老天爷罚他,让

他被古灵精怪的黄毛丫头玩於股掌,尝尝被人戏耍、捉弄的滋味!

他是八十老儿倒栽葱,罪有应得,可是,他紧握着把手,无法从这份心如刀

绞的痛楚和被人出卖捉弄的愤懑中苏醒过来。

他每一根思维都像被利针刺过般揪痛了所有感觉,所有喘急的呼吸。

他懊恼地想对夜空怒吼,向马路中间的安全岛冲过去,发泄这份尖锐而郁闷

的痛苦!

这段回家的路仍像漫长的时空隧道,只是——心境有如天壤之别,上次是他

戴着伍咏蝶,他依然记得她羞涩中隐隐颤抖的小手搅着他的腰,他——他咬紧牙

龈,大声命令自己锁上记亿的齿轮。

他扭着着嘴唇,凄厉地笑了,他是全世界最笨的傻瓜!他活了二十六年,一

向把感情视为禁忌!如今居然被一个年方十九的小女孩当猴一般戏耍,而他就像

不解人事的呆瓜一头栽进她包裹糖衣的陷阱里。

哈哈——他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愚蠢喝倒采,他激动得血脉偾张,泪水在眼眶

内闪耀。

到了公馆,他疲备的把机车靠在宿舍骑楼下,刚步上楼梯,他就听见房东太

太的叫唤声:“关先生,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谈。”

他深抽口气,疲备地转过身,捺着性子说:“杨太太,我很累了,能不能明

天早上再说?”

杨太太脸色可不好看,“不能,我现在就要告诉你,请你这星期就搬出我家,

我连房租都不要了,我这里不欢迎你这种花花公子型的房客!”

“花花公子?我不明白——”

“你别装蒜了,我就知道你这种漂亮的男孩子没几个是好东西,老以为长得

帅就可以玩弄女孩子的感情,我生平最看不惯你们这种男人了。”杨太太一副义

愤难抑的口吻。

“等等,杨太太,我弄不清楚你的意思——”关文勋皱紧眉头,被杨太太严

厉的斥责弄得又惊又糊涂。

“意思很清楚,请你搬出我这里,我呀,就是房子空着也愿租给你这种欺世

盗名的花花公子!亏你还是教书的,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你说我玩弄女孩子的感情?我那有——”

“别再狡辩了,我才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住,你哟,真是夭寿,连自己

的女学生也敢下手,把人家肚子弄大了,竟然不肯认帐,甚至强迫人家去打胎,

你——”杨太太轻蔑地频频摇头。

关文勋踉跄了一下,心揉成一团,愤怒像排山倒海的浪潮般迅速淹没了他。

“杨太太,我那位指控我诱拐她的女学生是不是那位我曾经带回来——那位衣衫

不整的女孩子?”他从齿缝中进出话来。

“没错,你呀!真是枉为知识份子,连自己的女学生也不放过,真是狼心狗

肺,这么可爱善良的女孩子,你竟然这样糟蹋她——”杨太太厉声控拆他。

“可爱善良!哈哈——”关文勋不能克制地爆出一阵狂笑,然后,他白着脸,

目光如炬的盯着杨太太那张惊愕不满的脸,寒声说:“杨太太,我会搬出去住的,

你放心。希望你下一位房客比我聪明一点。”说完,他像疾飞的箭一般冲下楼,

快速发动机车,像被激怒的狂狮一般疾驶在暮霭深沉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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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要命的加快油门,往大台北华城崎岖蜿蜒的山路冲刺而上,全身的肌肉

都绷得紧紧的,怒光进射的目光闪着骇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