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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沧桑(14)

“依蝉,你是说他——不知道若若?”书宁惊讶的低喊。

依婵低垂下头摇了摇,“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

“依婵,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有权利知道,你怎忍心把他们父子分开?”

“他不会要他的。”她心虚的说。

“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告诉过他。我虽然才第一次看到他,但他给我的印象

不像是个会把亲生骨肉弃在一旁不顾的男人。”

“你不明白,书宁,”以往依婵内心常为隐瞒若若的存在感到不安,“当年

我没有告诉他,是不希望他被迫负起责任,因为当年我爱他,不要他只因我有了

孩子才要我,我会受不了。不过,现在我庆幸自己没有告诉他。你知道他刚才对

我说些什么吗?他看到若若,居然污辱我连若若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书宁,假

如当年他如此对待我,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活到今天!”

“依婵!”书宁惊叫起来,“唉!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怀疑你?当年你

和他有一段情吧?他怎么……难道你……不!不可能!”

“书宁,这几年来我和若若亏得你们一直照顾,而我却不曾向你们透露我的

过去,我很抱歉。”依婵的声音已沙哑。

“依蝉,你不要这样说,你有不说的权利。”

“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再遇见毕希磊,若若的父亲,以为我已能把六年前的梦

魇埋葬掉,想不到他却又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昨晚他已来过一次,我们一见面就

争吵,好像六年的时间根本未曾隔离我们。”她苦笑着。

然后她就娓娓道出她和毕希磊认识、分离的经过。

☆ ☆ ☆

“我离开家以后,来到这儿讨生活,我打过零工,做过超级市场的售货员,

但是在这大都市,一个女人赚钱养活自己与一个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你遇到

我的时候,是我经济最困难的时刻,房租要涨价,我打工的那家主人不满意我随

身带着若若,当时若若又病重,所以我……我才会萌生自杀的念头。”如今她为

当年的懦弱、没有勇气面对现实感到羞愧。

她想起刚来吉隆坡的那段日子,东奔西走的找寻工作,商行不用她,因为她

没有商业知识,天知道她从没有处理过账目,她手中挥的是画笔!她只好在超级

市场当售货员。可是若若需要人照顾,她手里的存款不容许她长期请人看顾他,

使她不得不辞掉那份工作,而去做女佣,但主人家又不满她带着若若工作,逼得

她在走头无路之下产生厌世的念头。更何况她本来已经受伤的心灵已脆弱得禁不

起再次的打击。

书宁默默的紧紧握着依婵的手,她想不到依婵背后还隐藏着这许多辛酸,一

个才十八九岁的少女,从一个快乐的女学生骤然成为一个未婚妈妈,既得不到家

庭的谅解,又面临工作、经济的压力;在感情上的创伤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时,怎

能不崩溃?

她想起四年前她在无意间遇见依婵,抱着才一岁大的若若徘徊在河边,那么

消瘦、无助,眼里是一片没有生命的死灰,她意识到她的意图,就不顾一切的阻

止她那愚蠢的行动,把她带回家。她与母亲对她整整费了三天的唇舌,劝告她,

提醒她孩子是无辜的,她应对他负起母亲的责任,爱他、养育他长成人。

依婵冻结了的脸孔才融化,一发不可收拾的痛哭起来,当她抹干眼泪时,那

张瘦削的脸上显得特别大的双眸才闪出一丝活力,然而对于她的过去却守口如瓶,

他们中明智的不去多问。过后,书宁在她的公司里替她安排了一个书记的职位,

依婵利用晚上的时间修习秘书课程,一年后找到现任的工作,生活才算安定下来。

“你离家后,不曾再联络过你的家人?”

依婵摇摇头,“只在新年的时候寄张卡片回去,他们从来没有回覆我。”

书宁心里叹口气,她的家人也够狠了。可能他们对依婵的期望太高,一旦发

觉她无法达到他们的期望,就排斥她?她不懂,她也没权利去批评依婵的家人。

“我的家是个大家庭。”依婵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虽谈不上富豪人家,

但在我们住的小镇上,可以说是个大户,我有六个兄弟姐妹,我排行老四,在家

也不大受宠,去台湾求学也是经过许多反对才争取到的,结果大学一年级没念完

就抱大肚子回来,你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如何的失望。但是,我从没料到他们封

建的思想里竟不肯原谅我的过错,我还记得,我离家时,我父亲对我说,我这一

出去,就如泼出去的水,尤家再没有我这个女儿!”

“依婵!”书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抱歉,”她苦笑,“今天我是太情绪化了。”

“以前的事惰,过去就算了,不要再去想它,我们要活在现在。”

“是的,现在。天杀的毕希磊又来破坏我宁静的生活。”

“依婵,你们之间会不会有误会?假如他存心玩弄你,事后他没对你承诺婚

姻,也不会如此的侮辱你,而你移情别恋,不是正中他下怀吗?而且,他给我的

印象,不像那种——卑鄙的人!”

“哼,书宁,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他愿意跟我结婚是因为发现我……我是

——处女。”她的脸臊红起来,“他的良心过意不去,才用谎言来期骗我!他对

我发脾气,侮辱我,是他那妄大的男性尊严在作祟。”

“我还是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你看到他跟一个女人在床上,而他看到你和一

个男人在床上,真像电影里的情节。”

“我没有,是他误解了当时的情形。可是,我不可能误会他,他们两个赤裸

裸的在床上的情形,我永远不会忘记!难道你说古艳芙赤裸的躺在他身旁会跟他

毫无关系?”

书宁哑口无言。

“算了,”依婵摇一摇头,“我已不在乎他。”

书宁看了她一眼,语气缓和些。

“他现在结婚了没?”

“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还没有,我遇见的那两个女人。看样子不像是他太

太。”

“两个女人?”书宁不解的问。

依婵有点勉强的说出两次遇到毕希磊的经过。

“原来如此,”书宁点点头,“我就是奇怪他怎会找到这里来。”

书宁眉头一蹙,又问:

“你说的那个古艳芙,会不会已跟他结婚?”

“有可能,假如霍赞人死了,”依婵的脸色微转苍白。

书宁的眼光是很敏锐的,但她没说什么。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若若。”

“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我知道。”依婵叹口气,“他刚才是拂袖而去,我希望他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