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止!
他神色黯然地上了岸,目光呆滞地坐在湖畔的一块岩石上,痴痴傻傻地盯着幽深的
湖水发愣,希望上苍怜悯,出现奇迹,给红颜薄命的彭襄妤留条生路,别再度残忍夺去
了他用整个心魂去挚爱的人儿!
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然而,三天了,一望无垠的芜湖除了偶尔飘过的船只外,
并无任何异样,等得柔肠如绞的他,只好步履沉重地走到一间临湖而筑的酒肆内,抱着
一坛一坛的酒,坐在芜湖岸边,不死心地等着一丝一毫的奇迹。
当冷墨找到他时,他的神智仍相当清楚,清楚地知道此刻的他,没心情和他抬杠说
笑。
冷墨察言观色,也不跟他要嘴皮、兜圈子,只是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我要你跟我走,去见我的干爷爷。”
“我没心情见任何人!”展靖白浓眉纠结地回绝道。
“你不想知道我的干爷爷是谁?”冷墨不徐不疾的问道。
“不想。”展靖白又饮了一口酒,眼睛笔直地盯着湖水,看也不看冷墨一眼地断然
拒绝。
冷墨微挑起一道剑眉,“那你想不想知道彭襄妤在哪里呢?”
展靖白浑身一震,他锐利地凝眸盯着一脸诡谲的冷墨,“你知道她在哪里?”他的
声音微微颤抖,夹杂着太多太多再也压抑不住的感情。
冷墨意味深长地撇了撇唇,“等你见了我的干爷爷,他自然会告诉你彭姑娘的下
落!”
于是,展靖白毫不迟疑地抛开了酒坛,十万火急地和冷墨赶到了休宁城外的连清村。
★★★
展靖白随同冷墨走进了那栋外观古朴简单的房舍。
一个满头银霜,身形魁伟,穿着一龚绛青色长袍的老者,背对着他们,伫立在前厅
的一扇半敞的窗台前,好似正望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一片无言而复杂的凝思中。
当他听到冷墨轻微的招呼声,慢慢转过身时,展靖白却受到了莫大的震撼,他万万
没想到,冷墨口中的干爷爷居然是他的外祖父蒙古大汗达延汗。
长年来积压的思念之苦,和那股再也抵挡不住的孺慕之情,汇聚成滚滚浪涛,一举
冲垮了展靖白的感情堤防,让他心神激荡,眼眶发热,霍然下跪,语音哽咽地喊道:
“外公,不肖孙儿梦璞向你叩拜请罪!”
达延汗眼中也浮上一层薄雾,他赶忙趋前,激动地抱着展靖白的身躯,“好孩子,
我的乖梦璞,十六年了,咱们爷孙俩终于见面了……”
“外公……”展靖白眼睛湿润地反抱着达延汗,语音嘎哑地诉说着自己的歉疚,
“请你原谅我,我不敢去找你,不敢和你联系,实在是有着情非得已的苦衷……”
达延汗怜疼地抚摸着他的头,“外公知道,外公完全能体会你的处境和用心……”
冷墨在一旁看得满心感动,眼眶亦微微发热,但,外貌冷峻的他,却和展靖白不同,
是个看似冷漠倨傲,实却幽默风趣,不拘小节,灵动顽皮的游侠儿。
不似展清白,虽然温文儒雅,不时面露微笑,但,却常给人一种遥不可及、深沉难
测的感觉。
这会儿,他见达延汗和展靖白两人祖孙相会,演出了热泪感人,英雄气短的画面,
不由促狭地摸摸鼻子,半真半假的打趣道:
“干爷爷,你是蒙古大汗,是铁铮铮的男子汉耶,能不能请你老人家收敛一下,若
让旁人瞧见了,大嘴巴的传回蒙古,你老人家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达延汗闻言,一边扶起了展靖白,擦擦眼角的泪痕,一边还不忘板着脸数落起没大
没小的冷墨:
“你这小兔崽子,说话愈来愈没分寸了,连我你都敢调侃,是不是屁股痒,要我抽
你一鞭才舒坦快活啊!”
冷墨龇牙咧嘴地抗议了,“哇!干爷爷,你好偏心哪,找到了‘湿’外孙,就不疼
我这个劳苦功高的‘干’孙子了?”
“我不疼你,会把寻找梦璞,暗中帮忙他的机密任务交予你去办?”达延汗失笑地
斜睨着他。
“原来冷兄是受了我外公之托,暗中襄助我的?”展靖白恍然说道。
冷墨掀掀浓眉,“除了我干爷爷,天下之大,谁有那个本事叫我为他奔波卖命啊!”
“冷兄的隆谊盛情,展某不胜感激!”展靖白向他拱手施礼,由衷地致上他的谢意。
冷墨却装出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咿呀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想当初,我
在徐州帮你打架救美,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仁兄,小器得连个茶水钱都舍不得出,怎么今
儿个倒正经八百的跟我打躬作揖了?不把我看做是惹人嫌的程咬金了?”
展靖白微窘地抿了一下唇角,还未及出言辩解时,达延汗已出面为他解困了。
“墨儿,你明知道他处境艰难特殊,必须隐藏自己的真性情,你就别鸡蛋里挑骨头,
找他的碴。”
“哇!干爷爷又替湿孙子打抱不平了,我看我这个快要被打入冷宫的干孙子,还是
识相点,看牢自己的舌根,省得一回蒙古,就被偏心的干爷爷赶到呼伦贝尔牧牛!”冷
墨矫揉造作地喳呼着。
“别插科打诨了,我与梦璞有正事要谈,你一旁静静坐着,别抢着插花搅局!”达
延汗正色提醒他。
冷墨耸耸肩,挑了张靠墙的斑竹椅坐下,庄谐并作的掏掏耳朵,“好吧!你们爷孙
俩尽管口沫横飞,长篇大论吧!我这个碍眼的干孙子就坐在这儿当壁虎,不再饶舌,洗
耳恭听便是!”
达延汗对他的促狭顽皮,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他迳自拉着展靖白的手坐
下,一脸关爱的询问道:
“梦璞,当年血案发生的状况你还记得多少?你是如何大难不死?继而被东初老人
收为弟子的?”
展靖白微敛着盾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诉说着那一段隐藏在他内心深处,沾
满血泪的悲痛往事。
“自从爹辞了役部侍郎一职之后,便带着我与娘,及所有家丁奴婢离开了香山的府
邸,南迁到孤山的别苑定居,当时我才六岁,是个好玩又有点不甘寂寞的孩子,孤山风
景虽美,虽有人间蓬莱之称,但,我没有年龄相仿的玩伴,镇日面对必恭必敬的奴仆,
殊觉无聊,所以一有空,我就偷溜到后山腰的翠心湖去玩,拿着爹的鱼钧,学大人们钓
鱼。”他微微一顿,双手恭敬地接过达延汗递来的热茶。
展靖白的父亲展元修本是先皇明孝宗的嫡亲表弟,世袭武清侯,因博学多闻,见识
不凡,故深得孝宗赏识,得以身兼礼部侍郎的官职。
二十三年前,孝宗派官员使臣前往蒙古与达延汗合议休兵计划,结束两国长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