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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也相思(6)

「谢谢你的“批准”和设想周到,不过,我这个日暮西山的老头子有自己的

生活计画和目标,我喜欢凡事自己来,不喜欢像个废人似的让人折腾伺候,何况,

我对老家的浓厚感情并不是你们这些孝子孝孙所能了解体会的。]沙景瑭停顿了

一下,眼中盛满了深刻的感情和因回忆所燃放的光采。「我是在那里和你妈结婚,

生下你的,也是在那里看著你长大、娶妻生子,连学谦、依岚都是我在那里一手

拉拔他们长大的,你妈是在那里病逝的,连你的媳妇允容也是在那里病故的。我

这个早年丧妻,中年丧媳的老头子,靠著这双长满厚茧的的手和命运之神搏斗了

一辈子,我开创了兴丰食品企业集团,把台湾速食罐头的文化带进商业界发扬光

大,我身兼母职带大你,又带大两个孙子。我这一辈子从最简单的生活细节,到

创业养冢,没有一件事不是亲力亲为的,没有一件事不是融合了我的感情、眼泪

和血汗的。在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休息两个字,除非——我倒了下去,四肢都生

锈报废了。否则,我不要人家伺候我,把我当成骨董、老太爷一样供奉著。台湾

有句俚语“有心打石,石会破”,“会走路,不怕早晚”,我虽然老了,但,我

并不想提前从我的生命里、我的梦想里退休,让自己真的成了一个不中用的老废

物!」

沙震伟被他这一番充满热情、智慧、勇气与人生哲理的话给折服了,其他人

也深深被沙景瑭热爱生命、追求梦想的精神所感召了,没有人再有任何异议了。

沙依岚甚至还主动提议要搬回去和爷爷同住,陪沙景瑭一块重温往日情怀。

沙景瑭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和悸动,他不动声色地斜脱著沙依岚,以退为进的

问道:

「你不是要追求自由?不是最怕有人管你,罗哩罗唆的吗?怎麽?这回不嫌

我这个糟老头饶舌唠叨了?]

沙依岚俏皮的挑起一道秀眉,笑意嫣然的说:

「不怕,不怕,反正——当您老毛病发作的时候,我可以戴上Walkman 的耳

机,一方面可以逃过您的疲劳轰炸,另一方面可以练练我的破英语!」

「是吗?」沙景瑭无限宠爱地瞅著她,笑著提出忠告,[要跟我住可是有条

件的哟!第一,你这个二房东每天晚上十点以前一定要回营报到,第二,要吃我

煮的拿手佳肴;就得负责善後,清洗碗筷。第三,你要跟所有的房客和平相处,

广结善缘,不可以象和你大哥相处一样,那麽爱逞强斗胜,吵得我耳朵发麻又不

得安宁,第四——」

沙依岚拱手求饶了,「爷爷,观缘小楼又不是五角大厦,更不是绿岛关重刑

犯的囚笼,您的禁令这麽多,谁还敢租您的房子,自找罪受?」

「哼,这禁令不多,馊油水岂不是会四处猖獗,泛滥成灾了嘛!」沙学谦又

不甘寂寞地扮演著插花搅局的角色了。

沙依岚死命地瞪了他一眼,还来不及发火开炮,沙景瑭已不疾不徐地开口笑

道。

「学谦,这男人舌头太长也是一个祸害,我实在很担心你有一天会祸从口出,

落到有口难言的下场,」他故意蹙紧眉头,沉吟了下,「这样好了,不如你来跟

我住,我房租少算你一点,押金也全免,只要——」

沙学谦即刻发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土遁功夫。[呃——爷爷,我突然想到

我有一通很重要的电话忘了打,这是一笔非常庞大的生意,不赶紧签下来不行!」

语毕,他家只闪躲敏捷的狡兔,火速溜上了二楼,把烫手山芋重新扔回给沙依岚。

「哼,老狐狸!」沙依岚挤眉弄眼地轻啐了一声。

沙景塘斜睨了她一眼,「丫头,留点口德,小心连自己也一块骂进去了。」

[譬如说——老狐狸的妹妹,又叫做什么精来着?]沙震伟不愠不火地提醒

尚未意会过来的女儿。

这下,沙依岚只好乖乖闭嘴噤声了,并忸怩不安地聆听著沙爷爷颁布其他的

「但书」。

第二章

麦云淮刚从他的摄影工作室收工回家,站了一整天为客户拍照的他,已经肌

肉僵硬酸痛得濒临解体溃散的边缘,所以,当他步履艰困地打开厅门,他来不及、

也没有多馀的力气瘫倒在那张坐卧两用、舒软无比的沙发床上。他轻轻放下他的

宝贝相机,直接趴在玄关的地毯前喘息,像一头笨重的大灰熊,一动也不动地赖

在地毯上闭目养神。

当他几乎闭上疲惫酸涩的双眼,进人半睡眠的状态时,一阵刺耳而令人神经

错乱的门铃声霍地刺入他的耳膜。

他没好气地冒出阵粗鲁的诅咒,决定保持原状来个听而不问、相应不理。

门铃声仍持续不断的响著,这名访客显然是个相当不识相、不懂得读时务者

为俊杰的不速之客。

麦云淮一连骂了几句不堪人耳、中英文夹杂的粗话,然後,他揉揉抽痛不已

的肩头,臭著一张脸拉开了门扉。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体型瘦削修长,扎著小马尾,留著性感粗犷的胡髭,穿著

黑色牛仔夹克、黑色贴身牛仔裤,浑身上下充满飘泊、孤独、神秘气息的大帅哥。

一个有一张完美俊逸的脸孔,一对漂亮绿眸的酷Man.

麦云淮整整错愕了一秒钟之后,脸部表情立刻有著极具戏剧化而一百八十度

的大转变。

[老天!欧文,是你?」他冲口而出冒出一串流利的英语。

欧文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旅行袋,逸出一丝潇洒不羁而带点促狭的微笑。「

怎麽?不欢迎我这个不请自来的老同学吗?」他用极为标准而宇正腔圆的国语和

老同学打招呼。

「岂敢,]麦云淮连忙欠身请他人屋,「你这家伙做事向来是随兴所至,不

按牌理出牌,跟你在剑桥鬼混了两年,我早就懂得随机应变了。」

欧文随意扫量了他这间凌乱不堪、充满垃圾场气味的斗室一眼,「你这家伙

也没什么改变嘛!生活习惯还是这麽与众不同的“脏乱”!」他刻意加重最后两

个字。

麦云淮冲了一杯即溶咖啡递给他,「没办法,我这个人一向崇尚自然法则,

又讲求经济和现实效益,像棉被,每天晚上都要用到它,干嘛自找麻烦,浪费时

间去摺叠。衣服脏了,用洗衣机洗,一件也是洗,十件也是洗,何不乾脆一星期

洗一次,多省水、省时又省事?这懒人嘛——就得投机聪明一点,否则,还没到

四十岁,更年期就会提早降临了。」

欧文不置可否地扬扬眉,轻啜一口咖啡,没有说话。

麦云淮审慎地看了他一眼,「你来台湾有何打算?我上星期日曾接到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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