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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育王朝(9)

他苍凉的歌声消失在亚洛的深处……我蓦然惊醒,点了点头,愉快地回答:“好呀!”

所有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圣耶沙在我的身前坐下。他抓了一把棋子。“单数!”我说。

“你猜错了?”他顽皮地将手中的棋子在我眼前晃动:“我是冰龙!”他拈起一枚白色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我是幽凰,我拈起冰蓝色的棋子……

当这局棋下到傍晚时,太多的脚步与说话声,将我从沉思中惊醒,我看到雅歌舒走了进来,他惊异地看了看棋盘,然后惊异地看着我;我也看了他一眼,再次进入了沉思。

棋局进入午夜时,我终于被饥饿唤醒,我疲惫地晃动着脑袋,眼角扫过,看到屋子里或站或坐,全都是人,每个人都神情专注,我还看到一个淡蓝色的影子在门口晃动,好像是仙娜?我有些迷糊,仙娜怎么会来这里呢?“我不能输!”我更努力地集中精神,但空空如也的胃让我十分难受,脖子上的筋突突直跳,像一只楔鼠在猎人的笼子里奋力扑腾。我感到自己筋疲力尽,但思路还算清晰。棋盘被不断地填满,又不断地空虚,这场棋局真的成了没有穷尽的剿杀。

圣耶沙的浓眉紧紧拧在一起。

一双素净的手将糕点放到了棋盘前,顺带还有馥郁的兰花果酒。我的嘴里渗出苦涩的液体,但不敢去拿,我只是一个努孙,这些珍贵的食物我见所未见,只有贵族们才有权力享用,当我看到圣耶沙拈起了一块糕点时,我全然被饥饿打倒,我的神志全然迷糊,仿佛感到自己在冰天雪地里独行,什么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晃了晃脑袋,看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哦,仙娜?真的是仙娜吗?于是我抓住了那双素净的手,耳边似乎传来怒吼声……但我已经听不清其中的涵义,“我不能输!”我最后只想到这个。

然后,一切都看不见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抓住了太子妃苏兰格尔的手,叫了她一声妈妈!

第一次面对苏兰格尔时,她这样问我:“你多大了?”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少有的好奇。

我下意识地摸摸嘴,很奇怪,当她这么问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是:我有没有胡子?大概是因为她的口气,让我觉得自己有些老。当我感到手下光滑无髭的时候,才略略放下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我的运算。

“你算错了!”圣耶沙在旁边说。

我双颊发烫,匆匆用手抹去沙盘上错误的数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害怕见到这个女人,看到她,我就心烦意乱。“天啦,我怎么能叫这种女人妈妈!”我总是这样想。

这个女人美得让人心碎。她忧郁冷漠的个性与她风华绝代的外表构成一种异样的美丽,她似乎只会做两件事,弹伏瓦琴和看星星。

事实上,她非常的幸运,她的出生异常显赫,她的曾祖父是大事务官,她的祖父是大事务官,她的父亲仍然占据着这个要职。苏兰府是除了皇宫,最为高大的宅邸。“曼育最大的蛀虫!”我时常听到某些人望着那座高宅悄悄议论。的确,越过那里的围墙,总是传来望月人奢靡的歌舞声;石门下的水晶石台阶上,也总是流淌着兰花果酒的醉人香味。

“幸与不幸,总是相辅相成,像生与死一样不可分离,也像光数与影数一样不可或缺!”圣耶沙对我说:“除非,你在降生的一刹那突然夭亡。哦,不,我纠正我的话,获得生命,本身就是一种神的恩赐,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瞬,也是莫可名状的幸运。”

“所以!”他微笑着对我说:“只要你用心去感知,就一定能感受到幸运之神的存在!”说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看了苏兰格尔一眼。

苏兰格尔只是看着星空,一动不动。

“但是,如果那一霎那缩小为无呢?”我头也不抬地问。

“哦,不,不。”圣耶沙的花白的眉毛像在跳舞。“没有绝对的无。”他用木棒在沙盘上推演,用密密麻麻的因为所以来证明他的观点:“就像数字,数与数之间无限可分,而无这个数字只是一个象征,它事实上并不存在,它只是光数与影数的一个象征性的分水岭,光数与影数无限向它靠拢,但事实上,永远无法到达,就像你永远无法触摸到星星一样!“

我听得有些迷糊,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非得来学这些东西,并且还要从事这些无聊到有趣的数学运算。我本来只是一个神步棋手。但圣耶沙为什么要让我成为“沙哲”。

“你很善于思考!”他这么笑着回答我,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混蛋老头儿!据说我昏倒在苏兰格尔怀里的时候,他躺在地上,跷着脚哈哈大笑,将所有的棋子都扫到了地上,也让拔出剑的肖伽太子茫然失措。

随后,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连雅歌舒也眯缝了眼睛。苏兰格尔后来告诉我,她当时头脑里空空如也,除了抱着我,她根本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她本来只是顺手接过宫女手中点心,放在离她挺近的棋盘上,因为当时坐满了人,连宫女们也无法通过。

“那是一场了不起的对局!”她望着我,眼里竟然露出一丝笑意:“无论在忧伤大陆,还是不朽大陆,圣耶沙都没有输过!”

然后,她疑惑地看着我:“你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于是,我下意识地摸摸嘴。“天啦,我怎么叫这种女人妈妈?”我感到沮丧。

不过,笑声却让肖伽收回了剑,后来,圣耶沙抱起我,向外走去。屋内所有的人都给他让路,眼看他的影子就要消失在夜色中时,他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谁知道他家在哪里?”他狼狈地问。

“怎么,你不认识他?”雅歌舒用古怪的眼神瞪着他:“我以为他是你的沙哲!”

据说当时圣耶沙只是眨了眨眼睛,说:“你说得对,他就是我的沙哲!”

沙哲,既是智者的侍从,也是智者的继承人!继承他的思想与财富的人。

“当时屋子里鸦雀无声!”苏兰格尔微笑着告诉我。天啦,原来这个女人也会笑。我吃惊得要命,我的眼神死死盯在在她的脸上。

“怎么了?”她学着我的样子,摸了摸嘴唇,笑着说:“难道我长了胡子吗?”

“天啦!我怎么会叫这样一个女人妈妈!”我悲哀地拍了拍额头。

“他是莺奴的儿子,他只是一个渺小卑微的努孙!”当时乌克特这样叫喊。他非常的嫉妒我,我夺走了他应该拥有的一切。可惜当时我在虚无中漂流,对他的咆哮一无所知。呵,那应该是很有趣的场面,我可以想象那张俊秀的脸是如何的扭曲。

“渺小卑微吗?”据说圣耶沙望了他一眼,这样说:“你大概不知道,渺小的种子也会长成擎天的‘凤木’呢!”

他转过身去:“伟大的凤兮之花就在它身上开放!”

老实说,圣耶沙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他从来不危襟正坐,认真地对我讲解知识,他没有这个耐性,他只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如果我不追问,他也绝不会多说。但幸好有苏兰格尔,因为,这里是智慧塔的顶端,她喜欢来这里看星星,圣耶沙也经常住在这里,为此,雅歌舒每次都绕圈子,从王宫走到圣耶沙的宫殿,又从圣耶沙的宫殿走到智慧塔。“你干嘛不住在我给你修建的宫殿里?”雅歌舒总是拈着胡子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