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生气。”盛铮肯定地说。
“我是在生气！”明颜黑亮的眼睛看向盛铮，“那日安朋快马来报，你没有要我回避，我很高兴，因为我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知道盛荣大王身故，你抱着我伤心难过，我也欣慰，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可是你决定离开常山，直到现在你都没问问我的意思。那么多独处的日日夜夜，你在等什么？”
盛铮看着明颜，眼神有些无措，“我……”
“你在等我自己决定？”明颜微微笑了，“还是你心里知道答案，就连问都懒得问了。”
“明颜！”盛铮拉起明颜的手，“我不能要求你为我做这么多，我只能心里默默期盼，却不能说。”
明颜发笑，“是吗？”
盛铮看着明颜，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陌生，或是因为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冷峻的气息。“明颜？”盛铮说道，“我不明白。”
明颜叹了口气，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望着浩瀚无边的大海，说道，“你只要明白一点，盛铮，你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其他的，既然你不愿深想，我又何苦计较？”
“我……唉……”盛铮不知该说什么，伸手捉住明颜随风招展的披风，体贴地围在明颜身上，再伸手抱住，“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明颜暗暗叹气，跟着盛铮回到帅府。
海上走了两天，明颜不时观察吊在船队尾部的几十艘常山小船。自从见识了常山法术的威力，明颜就对这种“超能力”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一件事物神秘到自己丝毫不了解的程度，就会让人觉得害怕。可在海上，明颜有见识了常山法术的“实用”之处。
几十艘人力前行的小船跟在全速航行的大船后面，其结果可想而知。可两天下来却丝毫未见小船被落下，而法师们唯一的行动就是在海风中齐声吟唱，还有玥水隔三差五到船头手舞足蹈地冲着大海做法，看起来并不诡异，倒更像是将大海当成有生命的另一个物种交流。于是不管大船怎样张满风帆，小船始终紧随其后。就连安朋也在忧心忡忡地观察了一天后，放心大胆地指挥船工全速前进。
明颜放了心，盛铮则在担心仓板动荡的局势。
信鸽认的是路而不是人，所以通常是单向传递。比如盛铮放出信鸽，信鸽则能找到自己的大本营，但若东旭朝中想捎信给盛铮，则要放出另一批专门认得盛铮身处地方的鸽子。说是这个时代最快速的通讯方式，但不确定性和速度又是在不敢恭维。
好在东旭不知用什么办法训练信鸽认识船只，特定的船只会吸引特定的信鸽，如此就算是在海上，也能及时收到都城的消息。之前的消息已经发出了几天，一上船，安朋就安排专人负责留意是否有飞来传信的信鸽。不知道都城目前的状况，盛铮一行赶回仓板，就像是蒙着眼睛走崎岖山路，危机重重。
这天一早，安朋便急冲冲来找盛铮，“殿下！仓板的信！”
盛铮神色一凛，接过团成一团的布帛展开，几行墨字快速扫过，一双剑眉已然蹙起，伸手一拍桌子，“混账！”
明颜见状看向安朋，“怎么回事？”
知道这位是自家殿下的亲密之人，安朋也不隐瞒，皱着眉头说，“禁卫军统帅风武已经控制了大局，都城并未混乱，可朝中就不那么太平了！盛迎借大王晏驾未曾留下诏书，竟将自己的儿子推了出来，说什么王子年纪尚小，不堪重任。而国不可一日无君，他盛迎一支也有继承王位的血统和权利。”
“哼！贼子！”盛铮怒骂，“平日躺在祖宗的功绩上作威作福，现在又觊觎王位！”
安朋眉头紧皱，“糟就糟在他已经得到了很多王族的支持。这些年大王对王族后代并不优待，还推行了几个消减王族权利的法令。三年前大王还提出了军队改制，让平民也可以但当军官，得罪了相当多的王族。”
“怎么说？”明颜问道。
安朋一叹，“按照祖制，只有王族和几大家族的子弟才能在军队中享有职位，平民碍于身份，就算是骁勇善战也不得封官。大王却打破了规矩，颁布了新的法令，说只要有战功、会打仗，不管是什么出身都能身居要职。以前都是贵族领导平民，现在有些军队中是平民领导贵族，自然有人觉得颜面受损，心存不满。其实末将看来，大王的新法令才真能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呢！”
明颜一听，立刻对盛荣刮目相看，这是个有远见的君王，可惜……“那……王后怎么样？”
“风武是殿下的人，自然忠于大王。可他控制了都城，却阻止不了各地王族的私军聚集。何况王后人在深宫，周围都是盛迎的人。”安朋一拍大腿，“唉！王后只能死咬着王弟不归大王就不能下葬，新王人选无法确定，自然就不能登基。”
盛铮闭上了眼睛，“王嫂这是用王兄的后事来为我争取时间啊！”
明颜看看盛铮，无声地冲安朋点点头，安朋悄然退下。
第88章 先回南诏
想到亲哥哥的身后事都要拿来当作政治的筹码，盛铮心中难过，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明颜想想，问道，“按照东旭的惯例，大王停棺的时间有多长？”
盛铮勉强打起精神，“按照祖制在宗庙要停棺49天，现在恐怕已经期满。王嫂所能依仗的是王族不成文的风俗。凡男子下葬，必须由族中年纪最长的男子扶棺。王族嫡系的一支只有王兄和我，王兄不在了，只能我去扶棺。”盛铮说着说着，鼻子发酸。
看着盛铮，明颜叹了口气。心系兄长，要他客观面对纷繁复杂的政局，的确有些为难，但眼下时局紧张，情况瞬息万变。刚刚离开常山，东旭朝中就有盛迎隐隐逼宫，若不从长计议，恐怕船队一到东旭海港就会被迫面对人家的刀剑了。
明颜蹙起眉头，“就算是拖，能拖多久？”
盛铮摇摇头，“全看王嫂能否顶住压力了。”
明颜看看盛铮的脸色，试探道，“既然如此，不如一拖到底。”
“怎么说？”
“咱们要赶到东旭附近，却不能立即现身。王后的策略就是拖，我们也只能用‘拖’字诀。”明颜说道，“隐身于暗处，一方面聚集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面密切关注朝中事态发展。备才万全方有胜算。”
盛铮眉头一蹙，“你是要我王兄在宗庙一直停棺？”
明颜深深看着盛铮，“也许这对大王不敬，但确实唯一的办法。大王不入土，一切尚未有定论。”
盛铮猛地摇头，“我怎能利用王兄到这个地步？人都死了，还不能入土为安？”
“盛铮，盛荣大王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他可以入土，但东旭混乱的局势能让他安生吗？一天国家不安定，他就不会安宁。”明颜说道，“孰轻孰重不难选择，王后她不是已经利用这点自保了吗？”
盛铮神情犹豫，“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