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风雨同舟
来的时候还是玥林麾下的小法师，走得时候已经是天王指定的代常山王。吉安明显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本质的变化，懵懵懂懂地被玥林推着走到了前面，几位法师才迈开沉稳的脚步离开。明颜看看身边的白鹫塔，又看看几位法师的背影，心中顿生怅惘，和盛铮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这样戛然而止，仍不知前路是何种风景。
带着留恋这世外桃源的心情，明颜在常山的土地上走了整整一天，待回到天王殿，已经是夕阳西下。推开殿门，见盛铮坐在窗前，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明颜不禁再次心生倾慕。
“怎么在外面一整天？”盛铮笑着问，没有动。
明颜走到近前，“外面的景色很美，想多走走。”
盛铮看着窗外，由衷赞叹，“是啊！这里真的很美。”
明颜一笑，在盛铮身旁坐下，静静地等待。
盛铮叹了口气，说，“船队已经休整完毕，安朋说明天的天气适合出海。”
“嗯。”明颜答应着。
“我明天就走。不出意外的话，20天全速航行就能到达最近的东旭港口。”盛铮说，“再转成陆路，再有十几天，才能到都城。”
“嗯。”明颜点头，仍旧没有多说。
盛铮转头看向明颜，“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明颜也看着盛铮，“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两人对视良久，盛铮终于叹了口气，伸手将明颜揽住，“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这段神仙般的日子。但该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推脱，不管是作为兄弟还是臣子。”
明颜靠在盛铮肩上，看着窗外的夕阳渐渐收敛光辉，消失在地平线，嘴角淡淡的微笑中有着难以言语的无奈和悲伤。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面对摆在眼前明晃晃的“不确定”，还是会被刺伤。
没人知道在常山国中的最后一晚，大陆上被后世铭记的两个人是怎么过的，但大殿窗子透出的灯烛一直亮很晚，直到最后一刻，烛火猛地颤抖了几下，芯尽灯灭。
纵然心急如焚，离开常山的仪仗不能马虎。对盛铮来说，这是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友好访问，何况明颜是常山天王，东旭和常山虽远隔重洋，但“友好”的名分却已经定下了。为表示友好，玥林甚至将常山特有的精炼铁矿装载了满满十艘货船。就算是心中饱含失去英主痛苦的安朋，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这能打造多少上好兵器啊！
盛铮的各种用度，东旭自然都已准备妥当。一艘行于海上往大船上搬运的小船上，大都是明颜的东西。没了朗晴，风岚便是明颜贴身侍卫队的头领，指挥着南诏侍卫有秩序地上船。
同时进行的是常山代王欢送天王的仪式。吉安已经换上了象征尊贵身份的大法师袍子，发髻上还插着几根长长的斑斓羽毛，对着一身便服的明颜又是恭敬施礼又是吟唱加持。随后6位大法师之间竟然也开始互相吟唱起来。
见差不多了，明颜祝嘱咐了吉安几句，回身走上长长的浮桥。盛铮早已站在桥头，看着明颜上桥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脸上不觉露出微笑。相比之下，明颜看向盛铮的神情要复杂得多，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开口要自己跟随，现在却如此胸有成竹地看着自己，走向他。
明颜看着盛铮俊朗的脸，心中一叹，又怎样呢？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就很难计较，不能计较啊……
一脚踏上甲板，明颜忽见盛铮面色有异，回头一看，只见月関、玥兼、玥水3位法师正跟在自己身后。见明颜突然停下，月関竟然还皱了皱眉头。
“你们这是……”
月関摆着一张臭脸，“天王，您上船了，我等还在浮桥上晃悠呢！年纪大了，禁不住了。”
明颜眨眨眼睛，后退几步将地方让出来，月関三人紧走几步踏上了船。玥水是三人中脾气最温和的，冲明颜一点头，“天王出行，理应有法师随扈。常山一切安好，又有吉安法师主持，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倒是天王身边需要人随行。”
“所以……你们三位是要一直跟着我了？”明颜问道。
月関向来对明颜不太客气，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旁边的玥兼幽幽地说，“海上航行最怕天气变化，玥水善于治水，可保船队一路平安；月関善武，有他随行可保天王安全；老夫不才，修行偏重星象，希望对天王有所裨益。”
玥兼一番话说下来，明颜立刻知道玥林要三位法师随行的用意，看着站在岸边的玥林法师，心中泛起丝丝感动。没有为常山做什么，却得到了这么多。
既然如此，明颜也不多说，回身招呼风岚，要他派专人照顾三位法师。哪知月関一摆手，“我等自有扈从，天王不必操心。”说着伸手一指，只见在东旭硕大船只旁边，密密麻麻排了几十艘小船，惯常见到的常山黑瘦小法师正在登船。
“他们都要跟着？”明颜睁大了眼睛。月関看了看明颜，轻哼一声，板着脸，跟着风岚下了船舱。
随着号角“呜呜——”响起，前后左右四艘哨船缓缓开动，明颜和盛铮所在的主船船身一震，滑进了海洋。五艘大船成队向前，几十艘小型航船不远不近地吊在东旭船队后头，明颜有心数了数，差不多几百个小法师。
站在船头看着常山陆地渐渐远离，明颜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感慨。一低头，看到海上“嘿呦嘿呦”紧吊着大船不放的小船，心中又是一动。传给明潮的信鸽按说已经飞到了近阳，但明潮的意思自己还无从知道。眼下跟随自己的嗾使南诏的官军，这几百个小法师和三位大法师才是自己的嫡系私军，不管是在南诏还是东旭，都会派上大用场。这样看来，玥林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常山王。
东旭船队开拔，海将军安朋照例要向盛铮请令，盛铮也要在帅府中指挥部将，等面上的事务处理完毕，盛铮才脱得开身。一出帅府，便看见伫立的船头的明颜。海风吹来，衣带飘飘，更显得整个人气质脱俗、玉树临风，只是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不快。
微笑着看了一会儿，盛铮走到明颜身边站定，“在想什么？”
明颜瞥了盛铮一眼，有看向海面，“在想王弟的聪明狡猾。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知道。”
盛铮一愣，“你指什么？”
“不意外吧！”明颜笑道，“你就知道我会和你一起走。”
盛铮抿抿嘴唇，说道，“对你来说，常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是吗？”明颜的笑容里没有多少笑意，“我以为在你身边才最安全。”
盛铮一愣，叹了口气，“明颜，我只想你好。”
明颜深深呼吸，“我又何尝不想你好？”
盛铮垂下眼帘，“这一次回国，我都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局势……”
“既然如此，有我在不是更好？”明颜打断他，“好歹我是南诏亲王、常山天王。”说着，他指指远处的几十艘小船，“还有一支精通法术的卫队。如果你需要，只要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