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对她还有心思?”沈若檀的眼神像极了毒刀,“除了一张脸能看,她还有什么!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欢她?”
这时官差们已经吃好喝好,吆喝着准备继续赶路。
沈寅一言不发跟上,突然感觉囚车里的人不对劲。
一个官差大声喊起来,说是犯人出事了。他几步上前看到就是满口血的沈若檀,沈若檀看着他,嘴里的黑血继续涌出。
“寅儿,你要替我报仇…杀了燕氏!”
“姐!”
沈若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睁着眼睛咽了气。
她的死讯和他们姐弟二人最后的对话一同传进王府,燕迟听到之后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她这个人。
她是想用死来激励沈寅,抑或者还有自己的不甘。她是死了,一了百了,却将这些压力给到沈寅。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寅,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自私之人。
背负着这些的沈寅,此生注定不得安宁。
燕迟倒是不担心沈寅真的会杀自己,她笃定沈寅不是那样的人。退一万步说,即使沈寅想对她动手,那也要问问她男人同不同意。
平国公府的败落在一夕之间,不知有多少人同情沈国公。世人说他倒霉被妻子女儿连累,不仅毁坏了祖宗的基业,还被陛下所厌弃。
燕迟却是半点不同情他,至少他并不无辜。如果他能更关爱前妻所生的儿女一点,如果他能在继妻和前妻所出的儿女之前平衡一些,或许就不会助长沈夫人的贪心,沈若檀也不会和沈夫人针锋相对。
太子册封三月后,边关又有异动。
是夜,广仁王府书房灯火通明。
桌案上铺着一张舆图,宁凤举的目光一直落在降龙隘的位置所在。历时五年,这个地方一草一木仿佛就在眼前。
无声的绝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一齐向他袭来。他沉痛闭目,耳畔仿佛还能听到那些痛苦濒死的呼喊。
一睁眼,他看到的却是日夜魂牵的那张脸。
燕迟是来送汤的,送的是润肺下火的甜汤。之所送这汤,处处都有她的私心。一是为降这男人身体的虚火,二是也想降一降他的实火。
宁凤举看着她,她心领神会地喝了一口茶。
这男人诸般好,许她自由又护妻,但唯有一点让她耿耿于怀,那就是哪怕两人在床笫之前再是亲密无间,下了床她立马就成了对方的泡茶小妹和试毒小妹。
泡茶她能理解,毕竟还是有些情趣所在。只是这试毒一事颇为让她介意,这男人摆明怕死,且视她的性命为轻。
单凭这一点,她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好在身为一条咸鱼,既有荣华富贵,她也不会执着于男人虚无飘渺的爱情。
宁凤举极其敏锐,立马朝她看了过来。
她笑得讨好,将汤递上。
“可是不愿为我试毒?”
“哪能呢。”燕迟恨不得赌天发誓。“能为王爷试毒,说明王爷信任我,这可是我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宁凤举忽然不想看到她故作讨好的模样,凤目微垂。“当年降龙隘一战,我大乾伤亡无数。险胜回朝,无数忠骨不得还乡,我亦是落下了病根。”
“你怎么了?”
燕迟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男人有什么病,如果说有,那一定是心病。
宁凤举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喝起了汤。
汤清而甜,入喉湿润。
燕迟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卖什么关子。既然透露了自己有病的口风,为什么又不往下说了。
难道是故意吊人胃口不成?
到底是什么病,竟然想让人猜出来。
“汤不错,很好喝。”
燕迟心道你吃什么不香,再难吃的东西你也能吃得干干净净。
不对。
她记得当初在枳山寺时自己做的那碗面,又咸又辣无法入口,她才吃了一口都吐了出来,这男人却是把一大碗都吃完了。
那时晚霁好像说了一嘴,说王爷是不是没有味觉…
味觉!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这男人时,就是亲自给这男人泡茶敬上。这男人受了她的茶,还喝了第二口。
难道这男人五年前没了味觉,只有吃她亲手做的东西或是她吃过的东西才有味道,所以才会只喝她泡的茶,只吃她试过毒的东西。她相信这男人肯定找太医瞧过,如果太医也没瞧出病症,多半是心理病。
近日朝堂主战主和各成一派,她看着桌上的舆图便明白了这男人的心思。
“我相信王爷非比常人,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纵是极高的一道坎,王爷也一定能跨过去,哪怕那道坎在心里。”
四目相对,恍惚间如光照人心。
宁凤举忽然笑了,如冬霜尽化。
燕迟忽地上前抱住他,狠狠在他唇上吸了一口。
“这个甜不甜?”
“甜。”
……庡㳸
边关异动不断时,宁凤举再次领兵出征,他这一走就是数月。
自他出京之后,燕迟就搬到了枳山下的那座庄子清养。一日一日,春去冬来,庄子里的鸡肥谷满,又是一年窝冬养膘时。
这段日子陪在她身边的人是盛瑛,盛瑛已是定了亲的姑娘。
大军开拔之前,盛瑛和陆承安交换了庚帖。原本陆承安不同意,毕竟沙场无常,此去能不能回都未得知。但盛瑛坚持,若不是陆承安不肯,只怕是在出征之前便要嫁过去。
听说沈寅也在出征军中之列,燕迟和盛瑛姐妹俩都没有过多关注。
偶尔午夜梦回,燕迟记起书中剧情,只当是自己看过的无数话本子中的之一,与她切实生活的背景完全割离。
每日在寺里的晨钟中醒来,她原本担忧的心一日比一日平静。身边的人怕她多思,变着法儿哄她开心。
小阿福已经能满庄子乱跑,刘娘子成日想着花儿给她做好吃的。哪怕刚开始她吃了吐,吐了吃。
宁凤举出征前,她被诊出了身孕。当得知这个消息时,宁凤举紧紧抱着她,再三向她承诺自己一定会平安归来。
如今她已肚大如箩,边关的捷报频频传来。所有人都盼着宁凤举能在她生产之前赶回来,却又极为默契地在她面前只字不提。
枳山寺后面的那座小院仍在,屋子里的布置也和从前一般无二,每每坐在茶几前,她仿佛又回到过去的时光。那空空如也的蒲团,还有那静置在桌上的佛经,似乎都和她一样在等人。
闻着安神的香,她开始昏昏欲睡。她听到有人进来,随后是一阵极轻的动静。屋中开始漫延茶香,她以为是晚霁正在给她煮茶。
忽然她闻到熟悉的气息,蓦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墨色常服的男子,俊美的五官不仅染了风雪,更是浸了沙场的寒气,越发的冷峻出尘。
她喉咙发干,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一杯茶适时递到她面前,温度刚好。
宁凤举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同她举杯齐眉,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