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自我反醒，还自我批评，倒让宋太后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么一来，宋太后心里的不得劲倒是散了许多，甚至隐约对燕迟有些同情。丧妇长女不得长辈喜欢，又生成这副模样，在高门大宅内何其不易。
外面传来宫人的通传声，宋太后听到小儿子来的，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燕迟先是一喜，尔后拧了拧眉心。事情都完了这男人才来，万一又撩动太后娘娘的不满怎么办。
好巧不巧她眼晴里的泪水快装不下了，半抬着眼眸朝那边看去时，大颗的眼泪瞬间滚落，瞧着实在是楚楚可怜。
宁凤举凤目一沉，大步来到她身边。
宋太后见状，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还没怎么样，举儿这就护上了。
“没事吧。”宁凤举轻声问。
燕迟摇头。
“哀家召她进宫说几句话，能有什么事？”宋太后有些没好气。
“我和太后娘娘聊了一些家常，聊着聊着我就想我娘了。都怪我不好，眼窝子太浅没忍住。”
“行了，哀家累了。”宋太后看到小儿子那护短的样子，越发没好气。世人都以为举儿性情冷淡，她却是知道这孩子最为护短。“正好你来了，顺便送她出宫。”
看来这就算是过去了。
燕迟一出大殿，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宁凤举见她这般模样，只觉无比的可爱，凤眸中隐隐泛起笑意。
赵嫱站在不远处，一眼不错地看着他们。哪怕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亲密举动，她却觉得他们好生亲密，亲密到刺痛了她的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
燕大姑娘既没名节，还和别的男子牵扯不清，这样一个女子寻常的世家公子都不愿聘娶为正室，王爷居然再三包容。
突然她浑身一僵，整个人如坠冰窟。
直到那两人出了颐宁宫，她凝固的血液才开始流动。
刚才王爷那个眼神…
是想杀了她吗？
第44章
进宫一趟,燕迟是没吃也没喝。
她还想着赶紧回府对付一口，没想到宁凤举直接将她领到了聿京最为繁华的酒楼一条街。远远闻到酒肉香,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将到街口,二人弃车而行。一前一后，离得不足两步距离，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知道他们是一起的。她跟在后面偷瞄着前面之人颀长的背影,低头莞尔一笑。
这不是她不久前才对盛瑛用过的手段吗？没想到堂堂广仁王也会复制别人并不算高明的法子，借此向世人宣示他们之间的关系。
莫名地她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快走两步与对方并排而行。
他们所到之处，自是会被人认出。
且不说她出类拔萃的容貌，单说宁凤举独一无二的气场,足以引起过往行人的注目。聿京天子脚下贵人遍地,不少人看到他们之后都是大吃一惊。
随着他们越往里走，路人们已不由自主分开一条道。她眼底的笑意略深，心道自己这是沾了多大的光。
所谓狐假虎威虚张声势还挺吓唬人,相信过了今日她的地位又会再上一个台阶,也让躲在暗处想害她的人有所忌讳。
直到他们进到一家酒楼,街上的行人才敢开始议论。议论的内容无外乎那几种,有说燕迟命好的,有说宁凤举宠她的,总之一片艳羡之声。
“永昌侯府的那位燕姑娘可真有福气,出了那样的事还能有如此良缘，当真是好命之人。”
“听说燕姑娘当初出事之时,正是因为容貌太过出众,才让王爷远远瞧见,从而将她救下。”
“这人哪还得是看脸,如果不是长得好,王爷岂能中意她？”
“…啧，燕姑娘可是聿京第一美人，这样的福气旁人羡慕不来。”
“……”
燕迟听着渐大的议论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宁凤举清冷如故，目不斜视。
这等严肃淡漠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被美色所迷之人。所以说传言误人，谣言和传说说是这么来的。
这顿饭燕迟吃得很舒心，试菜也十分的积极。
唯一不太协调是摆在她面有的菜有荤有素，摆在宁凤举那边的只有素菜。但她见对方吃得也很满意，具体表现在对方的食量上。
出了酒楼，宁凤举亲自扶她上马车。
这一举动引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燕迟也眼着有些心情荡漾。被他虚托着的地方如火灼般炙热，一直烧到她的心间。
目光对视之时，似有火光涌动。
她荡漾的心间仿佛飘着一叶扁舟，悠悠然忽上忽下，一时乘风破浪激情万丈，一时风雨飘摇涟漪不断。
忽然有种恋爱的感觉。
对面茶楼的二楼一处窗户后，站着两个人。
一人是沈寅，一人是身着居士服的沈若檀。姐弟俩在燕迟和宁凤举出现时就一直密切关注，期间沈寅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若檀虽是素面素服，但世家大户里养出来的骄矜刻在骨子里。哪怕是发无珠钗，衣无绣花依然清丽脱俗。
她眼神很平静，有着方外之人看破红尘的那种漫不经心，却在看到宁凤举亲自扶燕迟上马车时略起波澜。
那波澜很小，不多会已是如常。
“燕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这下你该放心了。”
沈寅闻言如鲠在喉，他确实应该放下。最开始他是愧疚想弥补燕姑娘，心里比谁都知道娶这样一位妻子不仅对他毫无助力，且还会成为他的拖累。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甚至开始有了向往和期盼。万没想到燕姑娘不仅拒绝于他，甚至将要嫁入高门。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世家子弟，他或许都不会有这样的不甘。
但偏偏是宁凤举。
“姐姐，你甘心吗？”
当年若是宁凤举能像对燕姑娘一样对姐姐，姐姐就不会被送出京，也不会在庵堂那样的地方过了五年。
沈若檀先是神情微变，接着淡然一笑。“人各有命，这是我的命。”
命么？
沈寅眼有暴戾之色，若说他们命不好，世人怕是都不认。出身钟鸣鼎食的国公府，祖辈的荣光足以让他傲视京中众多世家子。姐姐更是自小知书达理声名在外，当年和赵家大姑娘有着京城双姝之称。
他们姐弟二人本该是和别的世家公子姑娘一样鲜衣怒马锦衣玉食，谁又能想到他们这些年的水深火热如履薄冰。
“我不想认命！”
“寅儿！我和你说过多少次，遇事要沉着。越是不利于你的处境，越是你想不明白之时，更要三思。”
“姐姐，我…我只是很难过。我…我其实不是因为愧疚，我是真的想娶她。”
沈若檀的眼神一变，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寅儿竟然上心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现在已被赐婚给广仁王，无论你对她是什么心思，你都要给我藏好了。不仅不能表露一星半点，更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我们多年的隐忍是为了什么，你可千万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