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心气高什么都要争强好胜,是以什么都学了个囫囵,却样样都不精通,没有一样真正拿得出手,其中又尤以琴艺最为薄弱。
赵小姐刚才的话在别人听来是替她解围,也是替她指路,可是她知道这就是一个坑,还是一个不得不跳的坑。
很快宫人搬来了琴,一切就绪只等燕迟赶鸭子上架。
赵嫱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是一片讥冷。
如果不是这位燕大姑娘,嫣儿又何至于成为聿京城的笑话,又怎么会被父亲禁闭在家。他们赵家的男丁也不会被强行送去军营,要在那里受苦两个月。
身为赵氏长女,她不能坐视不理。原本她以为只要她成了广仁王妃,所有的一切都能被扭转。王爷知道她的好之后,必会对赵家宽容以待。
谁能想到她等了五年,处心积虑如履薄冰,最后却会输给一个空有美貌一无是处,且还失了节的女子。
这让她如何甘心!
论美貌,她有。
论才情,她有。
她实在不明白王爷为何会弃自己而选择别人,难道就因为此女是被王爷所救吗?小不忍则乱大谋,太后娘娘器重她,她哪怕是屈于侧妃之位也一样能荣耀加身。
燕迟已经坐到琴前,循着原主的记忆捋了一遍谱子。
赵嫱的目的是先夸她,把她架在那里,然后让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卖弄,从而让太后娘娘厌恶于她。
琴她要弹,但不能吃一个哑巴亏。
“太后娘娘,臣女的琴艺其实并不好,都是赵小姐谬赞。臣女曾在去年在李府举办的诗会上献过丑,那时赵小姐也在场,没想到她会这么夸臣女,臣女真是好生惭愧。”
赵嫱一愣,那次她未惊动任何人,是奉太后之命去李府行恩赏的。她去的时候好巧不巧确实听到有人弹琴,还随口问了一句。
“原来那日是燕姑娘在弹琴。”
“我事后听人提起,说赵小姐还点评了我的琴艺,说是不过尔尔,没想到赵小姐居然忘了。”
赵嫱闻言,掌心都出了汗。
这位燕姑娘,性子怎么和传闻中不一样。
宋太后身为宫斗的顶层人物,又是最后的胜出者,哪里能听不出她们之间的言语官司,当下皱了皱眉头,看向燕迟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思。
燕迟见好就收,反正该铺垫的她已铺垫,等会耳朵受罪的人也不要抱怨。
琴声一起,宋太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微妙。
宫里的乐师技艺高超,无一不是琴音悠扬让人沉醉,既不会断断续续,也不会时高时低,更不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也不怪燕迟,她是有原主的记忆,但她自己对古琴完全是一窍不通。
一曲终了,宋太后脸上微妙的表情更深了几分。
“嫱儿倒是说得没错,你这琴艺确实不过尔尔。”
明明是偏袒的话,赵嫱却是后背一凉。
宋太后仿佛说者无心,又勉为其难地夸了燕迟一句,“是个实诚的孩子。”
“多谢太后娘娘夸奖,臣女也就这一个优点了。”燕迟适时害羞低头。“臣女学的杂,样样都不精,若不是赵小姐谬赞,臣女不敢在太后娘娘面前卖弄。”
赵嫱心口一噎,神情勉强。
硬茬子不可惹,软茬子更是狠角色。今日她确实失策了,尽信了外面的传言,难怪嫣儿在此女身上没讨到好处。
“燕姑娘不怪我忘性大就好。”
“不怪的,赵小姐贵人事多,不记得那些小事也是应该的。”
宋太后闻言,又认真看了燕迟两眼。
世间之事大抵是越是不抱希望越容易接受,在燕迟进宫之前宋太后真是既失望又无奈。等到人进了宫,初见之下也是意兴阑珊。眼见着她在赵嫱手上没吃亏,还用软刀子顶了回去,宋太后反倒对她有几分刮目相看。
“皇祖母,华儿来给您请安了。”
京华公主人未到,声音先至。进殿之后直奔宋太后跟前,撒着娇行了礼,这才像看到燕迟一般抬了抬下颌。
“方才远远听到皇祖母这里有琴声,可是你弹的?”
燕迟心下一声叹息,她还是太年轻,怎么能因为进宫之时一切顺利而庆幸。孰不知宫斗的主角一个个都在等着她,摩拳擦掌非要给她好看。
赵嫱一见京华,立知京华的来意。
京华公主是宋太后最为疼爱的孙女,性子也最是娇纵的那一个,她的那点心思宫里不少人知道。
她看着燕迟,在燕迟点头承认之后别扭道:“原来真是你弹的,还算是有那么一两分中听。”
燕迟:“?”
宋太后笑起来,“你听着不错,想来确实是有可取之处。”
这下吃惊的是赵嫱。
一个京华公主也就算了,听太后娘娘这语气竟是对燕姑娘改观不少。她在太后跟前五年,最是清楚太后娘娘的脾气,太后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有护短之意。
她紧了紧掌心,心情极为复杂。
宋太后又对京华公主道:“你和她既然相熟,那哀家就命你送她出宫,让你俩好生说会儿话。”
京华公主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很快又敛了神色。
赵嫱低落的心情略有好转,暗道太后娘娘这是不信京华公主和燕姑娘交好,摆明了是在试探虚实。
她也不信,她很怀疑京华公主是受了王爷的托付,这个猜测让她刚有所好转的心情再次沉入谷底。
王爷就真的这么在乎燕氏吗?
她到底哪一点不如对方,竟是让王爷几年来视若无睹。
京华公主不太情愿地领了命,一出颐宁宫就摆起了公主的架子,本想居高临下地俯视燕迟,又因为身高不够而显得有些滑稽。再者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对燕迟吆五喝六让跪就跪,别提有多憋屈。
“你别以为本宫今天是在帮你。”
“嗯。”
怎么就嗯了?
京华公主傻眼,跺了跺脚,“你这个女人好手段,魏公子因为你被魏大人送到京外求学。你到底对小皇叔做了什么,竟让他给你求了赐婚的圣旨!”
“臣女如果说自己什么也没做,公主定然是不信的。但你让臣女自己说,臣女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你…你怎么这么讨厌!”
“臣女有罪。”
“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你被赐婚给小皇叔,本宫也不能拿你怎么办。”
燕迟心下好笑,她现在可不就是有恃无恐。只待她嫁进了广仁王妃,哪怕是这位娇纵的公主殿下也要称呼她一声小皇婶,想想都觉得好爽。
既然是自己的小辈,宽容之心她必须要有。
“公主不知如何面对臣女,臣女却是知道如何对公主。公主对臣女误会颇深,臣女也无法再辩驳什么。臣女还是那句话,魏公子那样的人实在不值得公主伤怀,以公主的身份和品貌值得更好的男子。”
京华公主冷哼一声,这样的话母后也说过,欣玉姐姐也说过。她也不是还对魏公子念念不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