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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9)

楚绍云只道:“每日用饭必须去用膳堂。”

“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衣食用度岛上皆备,吩咐侍仆即可。”

“你铁石心肠,禽兽不如!”

“东边有习武厅,兵器应有尽有,也可以在屋中自习武功。允许私斗,死者投入大海,残者贬为侍仆。”

“你……你……”

“只有穿紫衣之人有师父特许,不可妄加伤害,否则立时处死。”

无论解挽舟怎么痛骂,楚绍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没有听见,又像根本没把解挽舟放在眼里。解挽舟气得跳脚,随手拿起床头小几上的空粥碗,用力掷去。楚绍云不躲不闪,袍袖一拂,将空碗卷到袖子里,张手托住,递给候在一旁的侍仆:“他还要,再盛一碗。”

解挽舟刚要再骂,见门前人影一闪,单阳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外,眨着大眼睛。楚绍云道:“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可叫侍仆去找我。”

解挽舟怒道:“快滚快滚!”

楚绍云点点头,转身离去。单阳跑进来惊道:“他是这里的大师兄,听说很厉害的,得罪了他可不得了。”

解挽舟兀自气忿忿地,道:“有什么了不起?这些人穷凶极恶,面目可憎,咱们还是离远点。”

单阳道:“嗯,他们太吓人。”他感激地一笑,“解哥哥,那天真是多谢你,我还以为活不成了呢。”解挽舟道:“没有什么,那个金过庭太狡猾,他爹金兆名声就不怎么样。”

两个人在桌旁坐下,解挽舟道:“你在褐衣部吗?有人欺负你没有?”单阳摇摇头,道:“那个叫蒋雁落的好像还不错,就是很喜欢喝酒,拿着个酒壶不离手。糊里糊涂的,脾气好得很。”解挽舟哼道:“装模作样,他们个个獐头鼠目人面兽心,你得小心了。”单阳道:“只怕过几天又要比武,那可怎么办。”解挽舟一拍他肩头,道:“你不用怕,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单阳欣然色喜,道:“多谢啦。解哥哥,你的功夫可真俊。我听爹爹说过,姑苏解家剑法超群,没成想在这里能见到。”

解挽舟道:“我练的不熟,算不得高手。真大哥的剑法才叫好哪,要是他还活着,哼。”

单阳道:“是呀,解真的大名江湖上谁不知晓,只可惜我没出生他就过世了,无缘见到。不过听说解挽竹的功夫也是极好的。”

解挽舟一笑:“那是我同胞大哥。我和他的功夫底子都是娘教的,他总说娘偏心,早早地就教会我‘梦回剑’,他可是直到十八岁才开始学的。”提起亲人,不觉伤心,“我被这个恶人捉来,娘找不到我一定急坏了……”

单阳低下头:“我也想娘了。解哥哥,我们还能回去吗?”

解挽舟一仰头,斩钉截铁地道:“一定能!我们两个都回去!”

第7章 此度关心未免

二人坐在桌旁闲聊,不知不觉已是掌灯时分,单阳道:“蒋师兄告诉我,吃饭都得去南边的用膳堂,我有几天没好好吃顿饭,快饿死了。”解挽舟只吃了一碗粥,这时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忙起身道:“好,你等等我,我去穿件衣裳。”

他从床上起来,只穿着深衣。当下走到屏风后,见外衫衣帽应有尽有,挑了件外跑穿上了,又整整头发,出来道:“咱们走吧。”

青衣部在岛上西北岸,紧接着是黑衣部,南岸是褐衣部,三部如同弯月,将江雪涯的血筑半围在中间。用膳堂演武厅等都在血筑之中。

正是用晚膳之时,解挽舟带着单阳一推门,便见岛上弟子尽皆坐在堂中用膳,大多穿着青、黑、褐三色衣袍,有意无意之间分占三个角落。解挽舟一眼便看见混在青衣弟子中低头默默吃饭的楚绍云。他对这个大师兄骗他吃药之事耿耿于怀,当下对单阳低声道:“咱们去那边坐。”

单阳瑟缩地跟在解挽舟身后,偷偷四下观瞧,正对上井微不怀好意的目光,慌忙低头。

井微井奎对视一眼,嘿嘿邪笑,井奎凑到身旁霍海生的耳边,道:“这两个小子收拾收拾,模样倒俊得很。”霍海生半眯起眼睛,看着解挽舟坐到东北角。那个少年穿着一件天青色棉袍,月白夹裤,挺拔俊秀。脸上犹带稚气,剑眉斜插入鬓,双眸清澈明亮,上唇微翘,带着一种特有的倔强和傲然。霍海生忽然想起在铁笼中,解挽舟身子后仰时柔韧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心头一跳,转头给墙边侍仆一个眼色。

那侍仆会意,端了两盘子膳食上来,递到解挽舟和单阳面前,躬身道:“请用。”两个少年正东张西望不知该如何是好,见饭菜送来,大喜过望。单阳起身道:“多谢。”正要伸手接过,忽听一物破空之声乍起,众弟子皆是身经百战,齐齐一惊,刚要疾闪,只听得“哎呦”一声痛呼,“咣当”连响,那个侍仆抚住手腕蹲下身子,满脸痛苦之色,两盘子食物全被掀翻在地。

解挽舟双眉一挺,正要发怒,忽听单阳惊叫:“啊!”偏头看时,只见那盘子背面各有一条赤色小蛇,蜷身吐芯,昂着三角脑袋,一瞧可知剧毒无比。若是两人当真接过盘子,非被噬伤不可。

单阳鬼门关前晃一晃,吓得脸色蜡黄,仓惶环顾,顿觉身边危机四伏,个个都隐含敌意,不由自主向解挽舟身边靠了靠。解挽舟也是心中骇然,知道有人暗中相助,上前一脚踢倒那个侍仆,喝问:“谁让你干的?!”

那侍仆痛得满脸冷汗,缩成一团不敢吭声。解挽舟待要再问,只听得有人在一旁道:“不用问他。”他一回头,见那个大师兄楚绍云慢慢站起身,道,“这个岛上人人都是强敌,需得时时刻刻警惕,练功、休息、睡觉,甚至沐浴时也得提防有人来袭,稍有疏忽便性命堪忧,吃饭被人下毒,又有什么稀奇。”他边说边向外走,看也不看解挽舟一眼。

单阳恍然而悟,拉拉解挽舟的衣袖,悄声道:“好像暗器就是从他那边打过来的。”

解挽舟自然也瞧出来了,但他刚被楚绍云骗得吃了毒药,若说是他出招提醒,无论如何不肯相信,但想来想去又没有旁人。他略一沉吟,快步走出用膳堂。

楚绍云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听到身后解挽舟叫道:“喂,你!”

楚绍云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少年。解挽舟咬着唇,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犹豫一阵,道:“刚才多谢你。”楚绍云没说话,解挽舟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给我下毒是奉了江雪涯的命令,你也没办法。好吧,我不怪你了。”霁然一笑道,“我叫解挽舟。”

他自幼备受宠爱,骄纵异常,就算对着江雪涯,也不肯低头,如此轻易原谅别人对自己做的坏事,又肯先自报家门流露结交之意,实在是给了对方好大的面子,哪知那个木头一样的大师兄,居然只是斜睨他一眼,既不热络也不欢喜,脸上平静无波,缓缓地道:“那个单阳,能拖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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